杀后第三天,德光帝威胁落下断龙石的第二日,全天京城动员……
这么大型的刺杀,必然会留一点蛛丝马迹。
牟渔于是道:“有嫌疑的,抓到了几个……”
沐若松几乎本能般迅速扭头,猝然看过来。
牟渔只在草原上见过这样的眼——失去伴侣的孤狼,闻到了敌人的气息,眼中闪动幽幽寒光,穷追不舍……让人有已被利齿噬骨的剧痛。
瘆的慌。
牟渔被这位陡然爆发的气势所摄,竟也有了“还好他不是敌人”的庆幸,决定继续说下去:“我见过太多暗杀,知道这些人只是推出来的替死鬼,真凶依然隐藏在背后。我们得把人找出来。”
沐若松双目瞪得酸涩,忍不住闭眼,眼角泌出两滴苦咸的泪滴……他闭目忍下这无用的眼泪,不再言语。
牟渔叹口气,回小书房理事,看着一份一份的供词,头痛扶额。找出真凶是个难事,因为能策划这种规格刺杀的,必然不是一般二般的人。
他没有确凿证据,不能乱抓的。
他不禁想起沐慈找出刺杀定王真凶的办法——若是沐慈没事,对付这些口供,是极简单的事。
阿弟……
快三天了,你怎么还没醒过来?
……
沐慈正睡得天昏地暗。
他的意志足够强大,似冰似火的痛苦焚烧他的每个细胞,却并不能击垮他,甚至被他借助,一遍一遍锤炼精神力。脑域被再次激发,庞大精神力帮助他吸收天地灵气,抵抗毒素,涤荡身心。
这点痛苦不算什么,只是这身体虚弱疲惫,在闻到自己爱人身上被汗尘味掩下的淡淡栀子薄荷清香,听他一遍一遍轻唤“若缺,撑过去……若缺,快点醒来……”
爱意深浓。
沐慈放松心神,体力与精神力双重透支让他觉得疲惫,想要好好休息,便陷入极深沉眠,帮助恢复体力。于是,他的呼吸心跳都变得极其缓慢……若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沐慈胸口有什么起伏。
虽有乐镜保证无碍,可所有人还是担忧。
……
第一个发现沐慈清醒的人,是夜行生物石秩。
夜色深浓,上空覆盖厚厚云层,把双月疏星的光都遮蔽了,庭院里黑沉一片。若不是沐慈身穿白衣,石秩也无法发现他。
沐慈的身形敏捷如豹,轻灵移动,无声无息。
石秩跟着他,上了一个八角的凉亭。
沐慈早发现有人跟着……在他刻意敛藏行踪的时候能跟上来的,必是他下属中顶尖的几位。所以他见到石秩并不意外,随意看了一眼,便拍拍身旁位置,示意石秩坐下。
石秩不动声色坐下,压下心中惊讶……这世上能扛住他满身冷厉煞气的人不多,就连牟渔都会被刺激而下意识竖起防御。
而这个少年,在昏迷中也能感觉到他的杀气,并非迟钝,现在却恍如无物,似在他的绝杀领域里闲庭信步、游刃有余。
新主人,果然是个人物!
他很好奇沐慈半夜清醒,独自潜出来想要做什么……
夜探?还是刻意找他,有事吩咐?
都猜错!
沐慈只是拿出一个食盒,打开来道:“想吃什么自己拿。”
石秩:“……”所以,大半夜的跑出来,只是为了找个地方吃东西?
沐慈一只手捻了点心,咬一口说:“子韧太累睡着了,我很饿想吃东西,不想吵醒他。”沐慈拍拍手中点心屑,又道,“其实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大事,我有点受不了一堆人把我当成瓷娃娃……出来透透气。”
石秩:“……”能说你就是瓷娃娃吗?
沐慈自然能看懂石秩的眼神,摸摸自己的脸。
这张漂亮精致的小脸,这娇弱消瘦的身体,还有多灾多难的命数,真没办法让人把他放养……沐慈不再纠结,对石秩勾勾指头:“过来,让我摸摸!”
石秩:“……”他从未遇到主动与他接近的人,还胆敢用这样似唤小宠物的口气,可他偏不觉得被冒犯,只有一种诡异却很自然的亲近感……真是奇怪。
他心里说服自己——这位是主人,别说摸头了,一言可决他生死,便收敛了冷戾,垂下眼皮,低下头把脑袋凑过去。
头皮便感觉到沐慈的手指,柔软而微凉,穿插进他短短的发茬里……
意外地舒适。
石秩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和任何人——不论是活人还是死人,都没与人做过近距离的接触。乍然感受到另一个体温,陌生又熟悉的肌肤相贴的暖软触感,以及领域被陌生气息迅速侵袭却并不讨厌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浑身战栗,身上每个毛孔都舒服地张开……
石秩不知道,但凡被人按摩到头皮,人都很自然有这种每个毛孔都炸开的感觉哒。
沐慈贴着石秩的头皮,五指轻轻摩挲硬硬的发茬,似顽皮的孩童拨弄梳齿一般,滑溜而过……贴得这么近,黑夜不能阻隔石秩的视线,他见到沐慈两颊一鼓一鼓在吃东西,可爱至极,而绝对称不上可爱的目光,却比夜中静湖更平寂、幽暗,波澜不兴地穿透黑幕,落向了不知名的世界……
似头脑放空,却又似在沉思着宇宙深处的奥秘。
石秩不知为何,忽然不想打扰这一瞬间的夜色静好,弯着腰对他来说也不算难受,鼻翼间飘荡着沐慈身上淡淡的药香……让他慢慢放松了身体,感受沐慈的手指贴着头皮摩挲的舒适。
即使他已将要害暴露给别人,心中也没有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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