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整栋府邸,除了陈博涉和几个仆役居住的屋子好歹是放了铺盖,挂了床帐,糊了窗户。其他的空屋子就那么空着了,没人休整,也没人打扫,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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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霁进府走了一刻钟才走到了伙房,伙房里面的仆役正在和面,但却不是用面粉,而是米粉,所以面团看上去有些透白。南方多稻少麦,他们也只好这么将就着了。
“来来,别站着,洗洗手过去拌馅儿。”厨娘吩咐着。
馅儿是猪肉白菜,只是猪肉并不是什么好猪肉,有筋有肥,粘粘连连,没准儿还有些槽头肉。
陈博涉现在的生活,比在邺城之中可差多了。云霁想到此,便觉得有些难受了。
不知这人是怎么想的,放着好端端的宣国大将军不做,跑到这个南方的城市之中来自立。
住着别人废弃的府邸,吃着比寻常百姓还差些的伙食,又要招兵买马,统帅千军。他身上的担子,是该有多重?
云霁一边包着,一边想着。想到自己竟然还一直躲着他,不能为他分忧,心里便更不是滋味了。
手中的动作没停,眼睛里的泪花却泛了出来。
“哥,你怎么了?”萧贵有一茬没一茬地跟旁边的仆役搭着话,但旁边的他“哥哥”却一声不吭。他转头看时,发现他“哥哥”眼圈泛红。
“馅儿有些呛,我被熏了眼睛了。”云霁甩甩手起身,走到屋外去抹抹眼泪,不让自己的泪水掉下来。
留下一连纳闷的厨娘,“这饺子馅儿里面也没掺和什么辛辣之物啊。”
云霁回来之后,默默地坐了回去,赌气似的快速包着。
冬天水冷,面和馅儿都冷,一般人包一会儿便搓搓手,烤烤火,嬉笑一会儿。他却一直埋头包着,两只细白的手冻得通红。
“陈将军昨晚吃了什么?”云霁憋了一会儿,把眼泪忍回去,然后忍不住问道。
昨天是除夕,他记得军营难得给他们的伙食里加了些荤腥,吃得萧贵满口流油。
“昨天……陈将军还在和几位参将讨论事情。就随便吃了点儿。”厨娘回忆,“两个菜和两碗糙米,端进去端出来都过了两个时辰了,也不知道陈将军是什么时候吃的。”
云霁听她这么说,刚刚崩住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日子过得苦了不说,这人偏偏还不会照顾自己,怎么这么傻啊……
但这个傻子,偏偏就是让人放心不下。
——
饺子包好了也到晚上了,云霁主动提出想给陈将军端过去。
“哎哟,小子,看不出还知道来事儿嘛。”厨娘揪了揪他的耳朵,“看你蔫了吧唧的,倒是有心眼儿啊。怎么,想在将军面前露个脸,讨个好,让他提拔你啊?”
云霁被揪得有点儿疼了,急忙摇头,“我就是想看看将军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是啊是啊,”萧贵那小子听到了,好奇心便被勾起来了,“我跟我哥一块儿去行不?等会兵营里面了,也能跟他们夸耀夸耀,当长见识了。”
厨娘放开了手,哈哈大笑,“你们俩兄弟一唱一和的,真是一个赛一个猴精儿。难怪把你俩挑过来了,果然会来事儿。去就去吧,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
陈博涉的屋子里点了一盏灯台,火光忽明忽暗,摇曳不定。不知是因为烛心不够劲儿呢,还是因为屋子漏风。
云霁轻轻敲了门,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吧。”
进去之后才发现是一屋子的人,副将和参将都集中在了陈博涉的卧房里,难怪要包那么多的饺子。
云霁看到桌上摆着沙盘,墙上挂着地图,想必是在开作战会议。他的目光看到墙上的地图,又朝旁边看过去的时候的,竟发现墙上还挂着他被揭掉的那张面具。
就是他扮作季先生的那张面具,褪了色,变硬了,变得苍白而易碎。陈腐了,风干了,边缘有些裂痕。跟一柄断刀,一把残弓一起,悬挂在墙上。
“放在桌上就好。”陈博涉还在低头看着沙盘,没注意到这位进门的小兵注视着墙上的东西,久久移不开目光。
萧贵在后面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别愣着了,赶紧把饺子摆在桌子上。
“哦。”他回过神来,将饺子摆上桌。
陈博涉房间里面书桌和饭桌都是同一张,那张桌子上本就摆了个偌大的沙盘,再加了一盘饺子,便拥挤不堪了。
站在他身后一直端着饺子的萧贵见他把饺子放下了,便也跟着放下了,但他的视线正好被云霁挡住,没看见桌上有什么。他见地方不够,又怕盘子掉下去,于是将云霁的盘子往前推了一下,才将自己手里的盘子放下。
这么一推一挤,本来固定成型的沙盘一下子被撞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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