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从来没有见申克这样过,脸色都变了,一路小跑,我快跟不上他的速度了。看来那次申克是真急了。申克说他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头天晚上,值班的看守巡逻时发现中国人整个人都钻在毯子底下,就按照规定把他拖出去,实施了惩罚。”
“惩罚。”天哪!我只觉得眼前发黑。十一月的夜晚,受那样的惩罚,几乎是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了。
集中营里有一项极具侮辱性质的残忍而荒唐的规定。说是为了防范同性恋犯人shǒu_yín,规定他们晚上睡觉时,双手必须始终放在毯子外面,以便于看守检查。否则,将受到严惩。这个“严惩”就是将触犯规定的犯人拖出屋外,扒光衣服,绑在操场边的柱子上,先抽二十鞭子,然后,就留在柱子上自我反省到天亮。在犯人自我反省的时间里,如果犯人睡着或是昏过去了,就用水把他泼醒。这样的惩罚,在夏季也许还熬得过,但是在晚上气温已降到五度左右的深秋季节,到最后,肯定是再怎么用水泼都泼不醒了。
“申克是在早点名时发现他没来,才知道这事的。等申克赶去,把中国人从柱子上放下来时,他已经全身冰凉,不省人事了。”
“岂有此理!”我脱口而出,一股强烈的恐惧感使我喉头发紧。“从天亮到早点名,起码有两个小时。难道这段时间里就没有人帮他吗?把他放下来,送回营房。难道所有人就这样忍心看着他被绑在柱子上,最后还是申克来解救他?”泪水涌上了眼眶。为了使眼泪不流下来,我拼命睁大眼睛。这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我想到了他会受申克的凌辱,受看守的打骂,受卡波折磨,却没有想打他会被同伴抛弃。
恩斯特悲伤地看着我,摇摇头。“不会再有人帮他了,马蒂。法比安的死,申克对他的特殊照顾,已经使他成了众矢之的。”
“你肯定?”我心里还存着一线希望:也许这只是那些囚犯的麻木不仁,胆小怕事。不然,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恩斯特一直缓缓地摇着头,接下去的事实,彻底粉碎了我的这点希望。“那个晚上巡逻的看守说,他在把中国人拖出营房时注意到:中国人盖了两条毯子。这使他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中国人的双手是放在两条毯子的下面,还是在两条毯子的中间。”
“如果,”我急切道,“他的双手是放在两条毯子的下面,他就应该受罚。但是,他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多出一条毯子。没有人会在这么冷的夜晚,把自己的毯子给他。而如果,他的双手是放在两条毯子中间的,那就是有人故意陷害他。恩斯特,那个看守应该把事情搞清楚了再说,怎么能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处罚他呢?”
“申克也同样质问了看守。看守说他当时问过中国人,他为什么会有两条毯子。中国人说是他自己从库房拿的。这样中国人就罪加一等了,鞭刑翻倍。看守让一个卡波来执行,你猜是谁?”
“谁?加布里尔?”
“不是,加布里尔不是卡波,是‘铁锤’。那次鞭刑,‘铁锤’执行得一丝不苟,还自告奋勇,整晚看着中国人反省。”
我张了几下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我无声地,在心里感谢主。万能的主啊,原谅我,原谅我曾经因为这里太多的罪恶和苦难而怀疑您的存在。现在不了,因为他,我相信您不仅存在,而且始终关注着这个人间地狱。您凭借在最危急的时刻出手救他,显示了您的神迹。不然我无法解释,在经受了这一夜的酷刑之后,他还能活着。谢谢您!我的主!虽然我卑微,我罪孽深重,但我依然希望可以替他感谢您。感谢您的仁慈,您的博爱。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您的臣民,不论他是不是,他都值得您这样做。他是个好人,完美的,高贵的人。他的心中,如您一般,充满了仁爱。保佑他吧!万能的主!我祈求您,在今后的日子里,继续保佑他,让我们这些在地狱里挣扎的罪人能够看到一线希望。
手指好痛!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右手死死地扣着恩斯特的手腕,非常用劲,指关节都发白了。他一定是吃不消了,正使劲地掰开我的手指。我赶忙松开,感觉整个胳臂就像刚痉挛过的那样又酸又麻,没有一点力气。
我和恩斯特,我们俩个人都按摩着自己酸痛的手臂,一时没有人开口。一会儿,我轻声道:“后来,他怎么样了?”
“他昏迷了三天,高烧不退。我用了最好的药,终于把他救活了,但还是得了肺炎。”
“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
“你救了他。”
“为什么是你?”
我没有回答,避开恩斯特的目光,自己点上一支烟。
“你不用谢我,马蒂,你应该谢的是申克,是申克要求用最好的药,一定要救活他。那段日子,申克几乎不分白天、黑夜地守护着他。等到烧退了,申克就把他搬去自己的宿舍住。病好了以后也是如此,一直到现在,我想这是申克为了保护他,怕再发生意外。”
我心中的那股戾气又在蠢蠢欲动。为什么?为什么一碰到他的事情,所有的情绪,好的、坏的,温柔的、暴虐的,高尚的、卑劣的,便都会被触发,高涨,变得激烈,在胸中冲突,碰撞,让我越来越难以承受,越来越容纳不下。
“这一切不正是申克希望的吗?申克处心积虑,一步步地孤立他。现在申克如愿了,还来装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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