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凌琛,事关北平府,你很难开口,是不是?”
凌琛揉烂手中的花瓣,回过身来,低声道:“是……”他看着独孤敬烈,终于展开锁紧的眉头,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来,道:“你总是这般……纵容我。”
独孤敬烈瞧着那俊秀眉目弯弯浅笑,被那容颜窒了呼吸。凌琛眉峰微聚,轻声说道:“我不能反对……不说皇上,独孤丞相和齐王,哪一个不在担心我北平府拥兵自重?若我真要反对与北戎和亲,谁不猜疑我居心险恶?
“——可是,如果当真与北戎和亲,十年之内,必将养虎为患!”他急切地瞧着独孤敬烈,低声道:“你……信不信我?”
独孤敬烈与他对视一刻,没有回答。但是凌琛已经从他的眼睛里得到了答案。
方才他便说过:“在我面前,你永远不必说这样的话。”
凌琛展颜微笑,仿佛去尽了一身的束缚,在房间中慢慢地踱着步,瞧着自己被梅花汁液染得殷红如血滴的指尖,缓缓地道:“在北疆,大浩与北戎一向战和不定。北戎好战贪利,一直想南下掳掠中原的百姓财物;可是一来我北平府守御得法,二来,他们有太多的东西,想从中原获取,不是烧杀掳掠就能得到的。他们需要西北的青盐,中原的茶叶,南方的香料……贵族们喜欢江淮的丝绸与蜀地的锦缎,女人们见着中原工匠的金粟首饰,雕镂珠宝就会发狂……还有最重要的,他们需要我们的铜矿与钢铁。虽然父王早就禁运这些东西出疆,可是凭着私运出去的那些,已经足以让他们造箭铸刀,在更遥远的西北各国间横行无忌……所以虽然北戎时时扰边,但是北疆的榷场却少有停息的。”他转向独孤敬烈,低声道:“我说过,温郁渎是枭雄——他早就看清了这一点,因此要与我大浩和亲,不是为了公主,而是为了嫁妆!”
独孤敬烈明白过来,点头道:“他想象当年吐蕃求文成公主一般,要中原的工匠,种子与经典?”
凌琛默默地点点头,独孤敬烈低声道:“明天延英殿奏对,你放心。”
凌琛笑起来,感叹道:“这些话,在长安城里,我只能对你说……也只有你才会这般毫不犹豫的相信我。”他走至矮榻边坐下,张扬意气的神色之间,头一次露出了一丝儿疲态,道:“在别人面前,我只要说错一句话,北平府便有不测之祸……我方才说的这些,太象令我北平府拥兵自重的借口了。谁都不会相信我……其实我来长安之前,父王便对我说过:若情势不对,为了凌家九族安危,为保我一世平安,要我不必再回北平府为将,上书自请留京……为质……”他伸手扒拉过自己的头发,闭上眼睛,喃喃道:“可是……我……真讨厌长安啊……”
独孤敬烈柔声道:“此间事毕,你放心回北平府去。日后……再不必来长安了。”
凌琛明白他维护自己的意思,心下感动,笑道:“到时候你到北平府来,我请你喝烧刀子,绝对不小气。”
独孤敬烈胸口骤然一痛,他粗重地咽下一口气,狠狠压住自己翻涌如潮的情绪,站起身含糊道:“夜深了……你有伤……好好休息……”
凌琛笑道:“你今儿寻来的那个孤拐大夫,医术倒是极好,现下几乎不痛了。”说着炫耀地动了动肩膀,不料扭动得厉害了些,又扯着了伤口,右肩凝住,呲牙咧嘴地噫了一声。独孤敬烈急道:“又胡闹!”连忙过去,扶住他的右肩,慢慢为他揉捏按摩僵痛的肌肉,将僵硬的肩膀缓缓地松驰下来。
凌琛早习惯了他照顾自己,偏着脖子任他揉捏,两人身体相贴,气息相交,独孤敬烈只觉凌琛衣袍间香气馥郁,那红殷殷指尖亦有梅花暗香袭人,房中亦是熏香撩人。纵是有这般香气浓郁,但日间所嗅的那股清洌少年气息,却依旧不管不顾地透进了他心肺之间来。他只觉气粗心颤,心知不好,想要放了凌琛手臂,却又松不得手,一时间忽而意马心猿,心跳如鼓。
凌琛觉出身边人有异,奇得扭过脸来,问:“你怎地……”一语未完,忽地怔在当地。
他们自小便太过亲密,太过了解,他一眼就能瞧清他眼底的痛苦无奈,郁抑难伸。
还有那深深埋在心底的情爱如潮,相思若狂。
下午干下的恶作剧终于在这些国家大事,朝堂纠葛之中,一点一滴的显现出来。它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实不值得让北平王世子和武德将军这样的朝庭重臣,国家贵戚放在心上。
但是只这一刹那,便足以令凌琛与独孤敬烈两个人刻骨铭心。
凌琛呆愣愣地瞧着独孤敬烈,独孤敬烈却在他的迷茫目光中镇定了下来,松开手起身,平静道:“你好好休息,我走了。”凌琛一怔,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道:“外……外面在下雪……”一语未完,只觉开门的寒风朔面而来,独孤敬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凌琛茫然地瞪着窗外,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雪地里,平日里精明机警,百伶百俐的凌小公爷,头一次头脑空茫,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在门外守候的邹凯见独孤敬烈离去,便进来侍候。见世子在窗下发愣,连唤几声,也没唤回魂儿来。直到上去摇晃他肩膀,凌琛方醒过神来,含糊应付几句,只推头疼,令人侍候就寝。
侍女们进来陈茵铺床,展被熏香,凌琛犹自倚在短榻上发呆,那榻正对着一扇沉檀镂空扇屏,屏中镶着一对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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