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多久,细碎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响起,一身白衣的俊秀少年骑着棕色的马,不紧不慢地小跑而至,亦停在了河边。
“墨白,你都学会快一个月了,怎么还跑这样慢?”
楚书灵不看也知道是何人,眼睛都懒得睁开,没好气地开口。
墨白一跳,轻松落地,已全然没有当初伏在马背上,连腰都不敢直起来的胆怯紧张,轻抚着马儿,掏出块状的马粮喂给它。
“小月的腿刚痊愈,还不宜运动太过剧烈。”
“那你还骑它出来?不应该让它多休养休养吗?”
他系好缰绳,拍拍它的身子,等它自个儿走到河边,便坐在楚书灵旁边,解开水囊喝了一大口水。
“也不能完全不运动,适宜的活动量会令它恢复得更快些。”
说起来,他与小月的结缘,还挺有意思。
它本是楚府马厩里养着的马,前些日子因为下人疏忽没有锁好门,被它逃了出来,找了很久没找回来。
他某日上山采药,意外撞见了一匹躺倒在地,后腿被咬伤了的母马,并且还怀着身孕,便好心为它包扎了伤口,牵着它一瘸一拐回到府中,打算照顾一阵子。不料下人都一脸惊奇望着他,他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找回了走失的马。
那之后几日,小月一直在他的看护下,并且顺利生产了。
人常说,马是很有灵性的动物。许是晓得墨白真心对它好,小月恢复后,竟只愿意让墨白一人骑了。
正巧楚长歌知悉他学骑马,特地吩咐李叔带他选一匹自己的马。他觉得与小月也算有缘,便选了它,练习骑马都带着它。
“哦……好罢,你有理。”楚书灵双手环胸,睁大眼看着枝桠上两只叽叽喳喳、嬉闹不停的小麻雀,深深叹了一口气。
距楚长歌带兵前往边关已有近三月,虽然对哥哥有着担忧和不舍,但府里就剩下她和墨白两人,她心里头还是忍不住暗喜了一下。毕竟这么一来,她与墨白单独相处的机会就多很多了。
可惜事情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般美好。
自从楚长歌离开后,楚书灵感觉墨白的魂就仿佛丢了一半似的,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
她还是常常在他看书的时候找他玩儿。以前他虽爱理不理,总还是会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哪像现在她都讲老半天了,他愣是一声不吭,叫也没反应,气得她一掌拍下去,才回过神来给她一个“啊”字……尾音上扬带着疑惑语气的那种。
啊你个大头鬼!她不厌其烦地找话题找得那么费劲,敢情他是一个字儿没有听见?
楚书灵忍着怒气质问他在想什么,他说没有,只是在看书啊。
看书?那页书从她来就一直未翻过,她信他才有鬼!
又比如练字。她不懂墨白,为何可以一直在案前,写了一页又一页,也不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阳光里,越发自然地挥笔题字。不像她,未尝闷在书房超过两个时辰,即便来练字,也不过是想和他有所交流。
当然,耐不住寂寞的往往是她,蹑手蹑脚走过去看他写的什么那般入神,怎料看到的却是半途而废的半句诗……和几乎写满整个版面的“瓏”字。她去看他之前写的,几乎每页纸都是这副模样。
写这个做什么。她指着那个字问。
他却如梦初醒般抬头看她,顿时停下笔,边将纸揉作一团,边自言自语,怎么又走神了。
有时墨白会去昆山继续摘那叫藏什么草的玩意儿,带几块干粮,背一大背篓,大清早便出门,直到黄昏才回来,大背篓装了大半。有一回他在捣弄那些药草时,她蹲在一旁看,忽的听他说要学骑马。
好啊好啊,我可以教你。
这么突然是为何而学,她没有在意,只是很高兴地想着,她又可以多一个和墨白独处的机会了。
其实楚书灵在心里面,偷偷地期待过很多。
期待过墨白因马儿失控而惊慌之时,她从天而降帮他控住缰绳,稳住马儿,告诉他莫怕。期待过墨白学成之时,两人策马奔腾,共享乘奔御风之乐。甚至期待过有朝一日,墨白会突然开窍,邀她同乘一骑,游无边花海,赏黄昏之美景。
但是,她期待的,统统落了空。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样拼命,可以对自己这样狠。
一次次从马上摔下来,一次次被马拖着狂奔,他摔得鼻青脸肿,浑身上下擦伤划伤的口子数不胜数,有一回险些被马踢到,要不是她扑过去撞倒他,铁定要骨折的。
可无论怎么伤,他上了药,回房歇息一晚,次日又照样牵着马到老地方等她。
风雨无阻,日复一日。
墨白是发了狠地想学会骑马。
他把当年楚书灵花费大半年才掌握的技巧,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全部学会了。
而后,他前往昆山便不再是徒步,而是骑马去,回来时,背篓总是满满当当的。
楚书灵想不透,他是为了什么,不顾安危地练习。她只知道,在这一个多月里,除了教会他骑马,旁的她什么都没有做。她在墨白的眼里,还是不尴不尬的好友的妹妹,还是比他小两岁的好伙伴,还是大大咧咧,不懂□□的小丫头,罢了。
是不是她不说,他就永远不会懂?
墨白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斜了她一眼:“小小年纪,学人家叹什么气,跟个老婆子似的。”
愁你的榆木脑袋啊。
“要你管,你又不是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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