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还一心想为贺宝铺个好前程,真是可笑,现在不但自身难保,还牵扯了一大堆人……
贺宝见红线忽然不语,脸色一会通红,一会惨白,以为他仍是害怕,便道:“不会的,我练好本事,便总有欺负回来的那天。他宠你可以,但他不该害你。”
红线感到贺宝的心房处似乎有力的震动了一下,抬眼看去,昏暗中他黑白分明的眼里竟透出决绝的厉色,虽然只一点,但神情却因此而肃穆,再也难以把此刻的他和小时口水四溢的模样联系起来。
红线暗道一声惭愧,以神仙自居这么多年,却只学会了认命?
此时被箍在怀里,才觉出之前的冷意,积了一夜的寒气尽数被这温热的怀抱化去,贺宝也察觉出了这点,便静静的拥着他没有放开。
“哥,你身上可真凉。”
“哥,你怎么还是这么瘦。”
“哥,宝儿都比你高了,你看我这么环着你,别人都看不到你了。”
……
“哥,宝儿要走了……”
“为什么这么早?”红线抬头,“难得回来,难道又要还带着伤回去?”
贺宝呵呵一乐,摸了摸脑后的包,道“这算什么伤啊,我们平日练兵可比这……”贺宝说了一半顿住,又道:“昨夜我是偷跑出来的,哪能再多耽搁……哥,若有人欺负你,你拿笔记下了,等我变厉害了,一起帮你讨回。”
贺宝走时,天色已白,窗外依稀开始热络起来,院子里走动的走动,打扫的打扫;院外隐隐传来车马声,骡鸣声,吆喝声。
红线镇定地净了脸,漱了口,又将里衣外衫穿戴得一丝不苟,便开始等待。
他已做好最坏的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
不多时,两种截然不同又熟悉无比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红线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细碎的小步是娘亲的,而重些较缓的是爹的。
门吱呀一声推开,几个丫鬟知趣地退下,从外面将门掩紧。
娘亲双眼通红,一进门便紧紧挨着他坐下。
红线感觉娘亲手心冰凉的汗水,心便噔噔跳得飞快,那天一早娘亲喜笑颜开亲手为自己穿戴的一幕又赫然涌了上来。
“仙儿。”低哑的声音冷不丁开口,红线向前看去,不由一怔。
原本瑞大将军是这宅子里存在感最强的人,因为他那身明晃晃的盔甲,想不引人注意都难,可是今天红线却觉得哪里透着古怪。
瑞大将军看起来有些疲惫,随意着了件柔软的长袍,一双眸子依旧精光四射。
原来爹今天没穿甲胄……看起来竟似矮了,也瘦了。
“仙儿,外面说当今圣上与你犯下暧昧之事,是不是真的?”不愧是武将,一语中的。
红线明显感到娘亲握他的手紧了一紧,他也回握了娘亲的手,才凝视着瑞大将军的眼睛,点头,道:“是真的。”
瑞大将军“腾”的站起,红线闭紧了眼睛。
静了好一会,却没听到瑞大将军那招牌似的怒喝,也没有狂风暴雨般的巴掌。
他睁开眼,娘亲挂自己肩膀上,无声地抽泣,而瑞大将军却站在娘亲身旁,用那簸箕大的巴掌温柔地顺着后者的背,目光仍对着自己,道:“是不是奇怪爹为什么没揍你?”
瑞大将军挤出一个笑容,自语道:“原先旁人都夸你,我自然要骂你,好教你知道自己的短处……现今,旁人都骂你,我自然要护着你。”
瑞大将军看向窗外,对上晨曦的微光:“时辰差不多了,我这便去觐见皇上,辞官。”
“爹!仙儿错了,仙儿从没想过连累爹娘!”红线“扑通”一声跪在床前。
“起来!”瑞大将军将红线提起,令其站直,道:“他是君,你是臣,君要臣死,焉能苟活?爹再不懂官场,这点事情还是知道的,现今这态势,唯有我们自己请辞,才能堵了悠悠众口,从此长厢归隐,也是逍遥自在!”
瑞大将军笑了,满脸坚毅的线条在晨曦的微光中化作一种叫做慈爱的温柔。
娘亲原本身子就虚弱,经过这事一闹,哭了一会便回房歇息去了。
房间登时空荡起来,留下红线独自反省。
云霞万卷中降生,带着前世的记忆,一度目中无人,喜欢欺负弱小,其中尤以贺宝为甚。
接触旁人,便暗自腹诽对方为俗子,妄自尊大。
对长辈训斥从未放在心上,对先生教导从不当回事。
课上睡觉,课下胡吹,在竹斋曾以一句,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关我屁事闻名遐迩。
做事不计前因后果,做错事便以我是来还劫的一句撇清……须知先为人,后为仙,下凡还劫也要遵循人世的规矩,我连人都做不好,谈何为仙?连那池中精怪都晓得自己“满城风雨”,何况天上神佛?
红线定定站着,从自己降生一直反省到这个清晨,越想越是冷汗淋漓,忽然忆起一事,心中大骇。
夕文说,帮我杀了那个狗皇帝。
不好!皇帝的命是天定的,若真因为我断送了,岂不几世都还不清了?难怪月老说,我要还的劫报可不知这一桩……
第23章 放手
蝴蝶的美丽,在于飞翔。
……
夕文临走前的醇美笑容令红线印象极深,再配上那句杀气腾腾的话,竟也造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效果。
红线在房里兜了一会便兜到街上去了。
当今天子若是遇刺……受惊……驾崩……无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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