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郁打碎四方如意盘为莲兮遮灾挡劫,在旁人看来分明是多此一举的险招。从前封琰只当他痴情太过,少不得背地里嘲笑他。可到了这一刻,他才猛然惊觉封郁的用意。猜便猜得了,他却难以置信。
封郁勾唇一笑,十足的诡诈模样。他坦然道:“阿纯的琴弦虽是平凡,可自从被我封入了两万年修行,便也算的上是个奇物了。”
封郁原是个高深莫测的男子,他愈是神秘,便让旁人愈发想要揣摩他的底细。他的所思所想如何?他的神元修行如何?千万年间,任是怎样揣测,终究无人能摸清底细。若问起其中缘由——只因大海汪洋,绝非一只米斗所能衡量——神元浩瀚如他,又岂会因两百九十七道天雷而枯竭。
三次挡劫,封郁的神元也平分成三股,依次注入了瑶琴,被他封在尾弦中。封琰单看着他脉象虚浮,便当是天雷所致,从未想过原来竟是封郁有意为之,只为迷惑人眼。
眼睑悚跳了几下,封琰切齿问道:“为何不惜做到这一步?”
“你总是忌惮我的卦数,若不装得像模像样,又怎能哄你露出尾巴来?”
封郁手拖金弦,猝不及防飞身欺来。
粹白纱袍染上斑斑黑血,不复从前温润的光泽。迎面而来的封郁戾气逼人,宽袖凌空一抹,兜头摘下了封琰发顶的玉冠,旋即收入自个儿的袖中。
世子发冠代代相承,与封琰相伴了数万年,早已被他视同血肉。眼看这不可撼动的世子威严,竟被旁人轻易夺走,封琰自然恨得牙痒。
他匆匆倒转手中白扇,扇柄一点,急不可耐地敲向封郁的额心。不出所料,扇柄还未落定,封郁的金弦已先一步倒甩而来,妥妥护在了额前。
无论是攻是守,人人皆有一套默然于心的固有套路。诚然,封琰曾在封郁的剑下落败,但他终究是封郁的武学启蒙,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封郁的惯用套路。这一式点额,实中藏虚只为声东击西,眼见封郁的金弦被勾了出来,封琰手中的扇柄从容抽回,转而袭向了他的前胸。
然而金弦也不落慢,转瞬格开了扇柄。弦扇两相触,有如惊涛拍岸,激起一声轰隆巨响。
嗖嗖狂舞的琴弦,将封郁的身子护得滴水不漏。他的防备虽是严密,但每逢操弦来攻时,必是谨慎再三,每每绕开封琰的要害脉门,专拣踝骨关节下手。
封琰与他几厢缠斗,渐渐有所了悟,不由狞笑道:“你是不愿杀我,还是不能杀我?”
封郁忙于应战,不忘挑眉回讽:“笑话!我奉命来提你上殿,要你的性命有何用?”
“果真如此么?”他狡诈咂嘴,说道:“我虽是个叛贼,但只要一日未被废去名号,便终归是九天世子……杀世子,重罪当诛!纵是东炀老子再疼惜你,天下人面前也少不得有你苦头吃。残杀手足,谋害世子,来日你如何称帝?”
封郁眉心紧拧没有答话。只见封琰手中扇行流水,雪白扇影连绵滔滔,如梨花翩翩炫落。
这扇法虽有几分精妙,但若是与封郁公平相对做个君子之搏,终究还是逊色许多。怎奈封郁心有顾忌,束手束脚之间,只能与他杀个平分秋色。
两人胶战,各自窥伺时机。谁也不曾留心另一头的莲兮与涟丞。
那一丝浑浊的魔血在莲兮的舌尖徐徐扩散,任她吞咽了多少次,总也不能洗去唇齿间的苦涩。一颗头颅静静躺在她的脚前,她垂眼看时,那黑黢黢的脸重又幻化出涟丞的面容。
剑眉星目,一点绛唇。这秀美的面庞完好如初,三分似父君,七分似母上。可与它最相像的,本该是莲兮自己的脸。她借着涟丞的一双黑瞳,努力寻找自己的倒影,却只在他的眼中看见一张陌生的脸孔。
“兮儿……”涟丞只剩孤伶伶一颗脑袋,不得行动自如,只好重打算盘来哄她帮忙:“封郁留下我一颗头,想必没安的什么好心。来日若是被他丢进红莲业火里,岂不是永世不得超生?”
魔物的性命最是坚韧顽强,且不说青丘的狐狸影虹吞食百年人血,修成了个自痊自愈的魔体。单是涟丞这食血不过月余的新生魔物,也不易斩草除根,唯有将血肉剁的细碎,又或者以天罚相诛,方能死得干净。否则一旦叫他再食血肉,又能复生安好。
涟丞重伤之下渴血难耐。莲兮既是玲珑亦是应龙,血肉香甜之余更是大滋大补,即便只是喝上一口两口,想来也是大有裨益的。
他一心只想哄着她抱起头颅来,好伺机咬上她两口。于是低声下气又哀求道:“兮儿,我对你是有些不厚道,可也是被封琰那家伙胁迫着。他身是世子,我又怎能违抗他的意思?如今落得这个地步,虽是我自个儿造孽。可千错万错,我也还是兮儿的涟哥哥,血肉至亲,你真忍心弃我不顾么?”
莲兮面上无喜无怒,双唇微启低声问:“那,我又能怎么帮你?”
涟丞慌忙说:“若是兮儿你,定能带我从这九重天逃出去!我指天为誓,从此只食牛羊血腥,再不染指人血。你我就此相伴如初,好么?”
他声声呼唤她,一如从前温和如泉的嗓音。
不出所料,莲兮果然将折扇收入怀中,弯腰捧起了他的脑袋。涟丞满心欢喜,殊不知自己的贪婪,早已赤裸地曝晒在她的眼前。他猛地张嘴,对着莲兮的手腕正要一口狠咬下去。却听她冷声说:“你非涟丞,我非莲兮,如何相伴如初?”
他抬眼惊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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