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虽然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没有接茬,只是将外袍披在身上下了床,回头吩咐了一句就掀开帐子走了出去。
“陛下……”拉开帐子看到皇帝陛下是要去开殿门,卫衍急了,一个纵身就拦在了他的面前。千金之子不坐危堂,更何况是九五之尊,怎么可以以身犯险呢?
“何事?”景帝不理他,只是把他拎到身后挡住,拉开殿门厉声问道。
“陛下,太后懿旨,宣卫衍卫大人觐见。”远处,皇太后的信使跪在那里高声禀告。
第九章 觐见
“卫卿家随侍陛下多久了?”
奢华的宫室中,盛装美妇端坐榻上,打量着帘外跪着的青年,淡淡发问,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臣隆盛五年入宫伴驾的,太后娘娘。”卫衍垂头端详地毯上的花纹,小心的应对着。太后向来并非以严厉见长,按道理他不应该如此紧张,而且皇帝也在事前说过太后不会为难他,就算真的要为难他他也会及时赶到的,但是或许是做贼心虚吧,哪怕这“贼”是被迫做的,心中的惶恐还是止不住往上涌。
“隆盛五年呵……”景太后王氏用茶盖轻轻敲击着茶盏边沿,不喝也不再说话,任难捱的沉默笼罩在室内,直到地上跪着的人在这样的沉默里紧张的绷紧了身体才稍稍觉得满意,微微笑了笑,“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就是十年了。”
“是。”卫衍感到有汗滴从额上滴落,却不敢动手去擦。太后能够以孤儿寡母之势把持朝政多年,自然不是易于之辈,就算再仁厚该做的事也绝不会手软。何况自古以来,君王绝对不会有错,哪怕真的错了,也是要由臣子来担这错。幼时陛下犯错责罚的是伴读,现在陛下犯错责罚的自然该是他。对于这样的结局他不是早就明了吗?此时心头的不甘又是为了什么?
“卫卿家今年多大了?”
“臣二十有五。”
漫无边际的对话继续进行着,虽然是在温暖的室内,卫衍还是感到有阵阵寒意袭来。
“陛下不足弱冠,尚有孩子心性,难免会有荒唐行事的时候。卫卿家比陛下年长几许,又随侍陛下多年,说的话陛下也能听得进去,该多多规劝陛下,可不要随着陛下一同胡闹。”果然,太后在废话许久后终于进入了正题,语气不是很严厉但是话说得很重。
“臣遵旨。”卫衍咬了咬牙,挤出这几个字。明明是他受了委屈,明明不是他的错,到最后,所有的人恐怕都会如太后一样认为都是他的错吧,仅仅因为那人是皇帝陛下,所以哪怕错了也不会受到指责得到惩罚。若有一日,他的家人知晓此事,是否也是用同样的眼光看待他?手掌慢慢握紧,却无法为自己辩解,只是用力将额头抵在地上。
此时,皇帝的寝宫中,景帝正立在窗前沉思。
“陛下先歇着吧,奴才安排好了,有什么不妥会赶紧来报的。”高庸悄声上前劝说皇帝陛下去安歇。
景帝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这种时候,他怎么能睡得着?虽然很清楚母后不会真的把卫衍怎么样,最多是训斥几句敲打几下,但是那种无法掌控一切的无奈感依然悄无声息的侵蚀着他的心,带来丝丝疼痛的感觉。
总有一日,朕会真正的君临天下,不受任何牵制,哪怕那个人是朕的母亲,朕也不能容忍她染手朕的权力。
景帝对着窗外的残月暗暗发誓。
后世曾有史学家认为景烈帝与其母起了间隙是由于一人,景烈帝若地下有知的话肯定会嗤笑以鼻,帝王家母子反目兄弟阋墙的原因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权力,其他的,不过都是借口而已。
至于这话的真实性到底有多少,站在那至高之处的帝王通常连自己都能欺骗,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永远无人说得清。
卫衍走出太后的寝宫时里面的xiè_yī已经湿透了,被外面的冷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后宣他来不过是闲话了一阵,旁敲侧击几句,然后又对他接下来的幽州之行交代了一番,用词并不严厉,语气也绝对算不上严苛,可还是让卫衍忍不住心悸。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他并没有做亏心事,也从来不认为这事是自己的错。可是,太后不会这样想,其他人不会这样想,甚至于他的家人日后知晓了恐怕也不会这样想。妖媚祸主,蛊惑君王,这就是日后世人对他的评价吧。想到这里,卫衍的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幼时被教导着“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幼时被送入宫中侍奉君王,希冀能够早日得到君王赏识,施展满身抱负,身后青史留名。那时候,怎么会想到会有今日之难,怎么会想到日后史册上留下的只会是骂名污名。
冬夜的残月懒懒地照耀着这苍茫的大地,他在那一片惨白色下沿着宫道行走,心头一片茫然。前路崎岖坎坷,已无回头路,亦看不到出口,只能蹒跚前行,走一步是一步。
景帝看到的卫衍就是那个样子。一丝不苟地向他行礼,恭恭敬敬的回答他的问话,全身上下看不出一丝不妥。可是就是这样,却才是真正的不妥。
想安慰他几句,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此时此刻,他还没有那个能力让卫衍不受半点委屈,既然如此,任何的承诺都是信口开河没有意义。
“母后叫你去是为了何事?”景帝坐在榻上,从矮几上的盘子里面拿了个蜜橘,细细剥了皮,掰开来递给对面的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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