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得以一见,一定要来和明先生谈谈。
也就谈些十年来世界经济走向,相谈甚欢。
明诚觉得有微妙的不对劲。
这个人没有啰嗦过长的时间,适时告别准备往别处去,似乎真的因为相遇而激动,最后还握了握明楼的手强调了自己的好运。
明楼目送他走,没转头地对明诚说:“是个日本人。”
中文倒出色。
明诚以为这就是不对劲的原因了。
直到几天之后明楼回到政府自己的旧办公室,仍然干净整洁好像自己昨天还在这里上班,只是里面正站着自己几天前在从前友人的婚礼上见过的那位,中文极好的日本人。
也是,婚礼的请柬是新郎从报纸得知他现在在政府任职,所以通过政府的通讯转到苏州的。所以政府里有人得知他这点人际关系不奇怪。
那个人走过来说,明先生好,我不久前才来到上海,即将接管特高课,路上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在政府见到明先生好好谈谈,原来先在欢庆的地方见过了。
明诚诧异然而还是习惯良好地为他们关好门,没人示意他出去,他就留在里面。
谁信婚礼上会是偶遇。
明楼笑着问:“长官,我们要在这里谈的,和在宴会上的不一样吧。”
他们跳过寒暄问好的步骤,跳过曾经友好交换意见的经济,直接来到明楼已经辞去的特务委员会职责,情报与行动,76号与特高课。
明楼说:“这已经不属于我要负责的部分,我不应该越权发表意见,您不如直接去见周先生。”
得到的回答是无视他这条建议的,“我看过从前藤田先生关于你的报告,我们的人对您抱有怀疑,但是也部分认同您的意见。大部分日本人不懂中国,就像藤田前辈,但是我懂。不过,我不太懂明先生。明先生这样的人才,在哪里都能受到重用,为什么留在欧洲,也没有去重庆呢?”
“如您所见,欧洲现在也已经遍起战火。至于重庆,我不知道您的意思,虽然得您谬赞,但我以为中国人的心怀,是良马当报伯乐。”
“那您的伯乐是?”
“我的老师,已故的汪芙蕖先生。还有就是周先生了。”明楼并不是第一次说这类话。
日本人问,明先生怎么看国家与民族?
明楼毫不犹豫,“狭隘。”
愿闻其详。
“爱国主义是懦夫的自豪。”明楼说,略微侧身给了个眼神,明诚把两个人往房间沙发上引过去坐,明楼已经摆出坦诚长谈的架势,“不能接受自己族群的缺陷,对友人的善意引导报以强词夺理的申辩甚至反抗,实际上是逆历史潮流而动的行为。旧道德在这个时代行不通了。”
那么潮流是什么呢?
“有智慧的人应该承认自己国家的缺陷,不受困于民族或疆土或任何障碍,以全人类的未来为目标,放眼世界发展。”明楼并不非常清晰,但用了显然让双方都了然的话语。
明诚把茶水放在两人跟前。
日本人笑了,明先生和军统有关系?
这个问题似乎突然。
明楼捧起茶杯,展示出合理程度的局促。
应该断然否定吗?也许对方已经寻出破绽,只等他上钩。也许对方也只是随口一诈。
明楼说:“正如大家所知,我没有加入过重庆政府的任何组织。只是因为周先生的关系,我和某些军统人员曾经见过面。”
真的如此?日本人似有怀疑,但还是带着笑意。
“以前我有弟弟。”明楼说,含着一丝的悲凉,“被查出是军统的人。也许以前在家中,无意中失口给家人提及过一些不要紧的信息。以后我会更加注意,不可能再发生这种情况。”
现在呢?
“我的弟弟已经死了,在他死之前,我们的兄弟情分已经尽失。我和重庆政府如果还有一丝瓜葛,只有他们害死了我曾经的弟弟。我弟弟,曾经只是个聪明但是普通的年青人,从来不关心政治,直到被政客的目的所利用。”明楼说。
是真的吗?
“您还有其他想法吗?”明楼反问。
日本人不回答,探询着看他良久,终于想起来补上寒暄,然后告辞。
关门后明诚才在明楼旁边坐下来。
“我手上都是汗。”明诚伸给他看,“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一个自诩中国通的日本人。”明楼已经抽掉方才的完全自信,往后靠上沙发,“尽快收集他的所有信息给我。为什么我没有提前知道这个人的任何情报?”
当然是被日方刻意地保密了,但明诚只有认错:“是我的疏忽。”
明楼阖眼想了好一阵子,直到有人敲门送来首日必需的文件资料。明诚拿去放办公桌上,回身来看他,明楼已经睁开眼。
“也许会是一个机会。”明楼说,“我们应该没有留下致命漏洞。”
“但这是一个谨慎的人。”明诚担忧地查看了桌上的茶杯,没有被动过一口,“他不会轻易相信你。”
“对。我想我对他的价值不是忠诚。”明楼说,因为忧心所以锁住眉头,“等几天看吧。”
也只能如此。
明诚忽然凑近来叫他:“大哥。”
“讲。”
明诚微微笑:“怎么看国家与民族?”
明楼倒没笑,“爱国么,也算是爱情了。不能讲理由,不如问yù_wàng。是我的,怎么能给别人?”
“见人说人话,”明诚拿下巴指指门外,“见鬼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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