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禁失笑,重重点头道:“对,就是那个公子!”
“可是……他们一个时辰前就散了啊……”小二偏着头疑惑地看着我。
“这样啊……”我失望地垂下头,“麻烦小二哥了……”
四顾一周,我想着公子此刻恐怕已经回府了,正要下楼,却忽然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容若……”
声音极近温柔,极近缱绻。似低喃,却又似叹息。
我下意识地循声看去,声音是从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里传出的。我回身走过去,却见门并未关上,只虚虚地半掩着。
忽然似有一道灵光闪过,我猛地忆起那个声音是谁,不由浑身重重一颤。
我放轻了脚步走过去,自半开的门外看见,公子躺在窗前一张黄花梨木榻上,似是醉得沉了。而一人着海蓝色长衫背对着我,正在柔柔地,柔柔地,吻上公子的脸。
我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又立即电光石火间伸手掩住了口。
一些片断在刹那间排山倒海般涌上心间,我原本的一团疑虑豁然雪亮。
——“看样子,她和容若感情匪浅……”
——“舒穆禄,映雪,么?”
——“明珠子纳兰成德……特赐两广总督卢兴祖之女卢温为妻……于下月初六完婚。”
——“秀女舒穆禄映雪,因言行得体,举止从容,破例被选于乾清宫任职。”
还有我丢失的绣囊……之后映雪姑娘忽然被册为贵人……公子腕上的勒痕……所有不对劲的一切……
原来,他竟是……
我思绪纷乱,不经意间碰了一下门板,心下刚一惊,一只筷子挟破空之声而来,插在我脸侧的门面木板上。
那人缓缓回过身来,见是我,略感意外地微怔了一下,随即神色如常:“是你啊……”
我不知说什么好,只进屋去。他稍稍侧了身让我,我上前探了探公子的额头,触手温凉如常,才松了一口气。
他立起身子走到窗前:“你方才都看到了?”
我不知该怎么答他,只道:“少夫人病了,我只是来接公子回家。”
“他只是喝多了几杯,没事的。你一个人怎么扶他回去?”
我想了想,道:“那我马上去雇一辆马车来。”
“嗯,你去吧,我看着他。”
我转身向门外走了几步,终于还是停了下来,欲言又止踯躅道:“皇帝哥哥……”
他如少年时般温和地笑了笑:“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我回过身来,定定地抬头看着他的双眼:“你有那么多的后宫佳丽,粉黛如云,为何还要……还要……你可知经此一事,公子被伤得多深。”
皇上轻轻俯下身去,看着熟睡的公子。那张安静如孩子的睡脸,因着一点醉意,颊上染了微微的薄红颜色。雅间里弥漫着淡薄的酒气。
“因为朕有时,也会很寂寞……想有个能说真心话,能将自己的一切都坦白交付的人……如今既然有了这么个人,我只想抓牢他……”
“寂寞?君临天下,坐拥江山的人,也会寂寞?”我愕然不解。
“会。会很寂寞,很寂寞……”
我依然不信眼前这个富有四海的男子,会是个为情而生的人,追问道:“那么,家国之于皇上,公子之于皇上,孰轻孰重呢?”
“柔福,你这话问错了。”他舒展眉宇笑了起来,立起身,负手望着天际群山绵延,“家国天下,是我必将承担的责任,亦是身为帝王一生的抱负。”
“而容若,是我最想抓住,最想得到的那个人……”
那晚,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反反复复总在回味皇上的这几句话。
原本对他任意主宰公子的命运而心存怨忿,但临别时,他将公子抱上马车前的最后一个凝眸,却有太多牵扯不清的眷恋。
——“再会了,冬郎……”他唇角挑起一抹温温存存、意味深长的笑意。
那眼神分明在说,他已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八岁御极,除鳌拜,撤三藩,天下之人所看到的,是一个英明果敢的君王。
然而不曾想,这个年轻天子的眼底,亦会有如斯寂寞沉郁的神色,深不见底。
想来,无论表面多么风光亮丽,日光照不到的背面,也总会有阴影存在吧。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和痛,公子如此,就连皇上也不能幸免。只是有的人长歌当哭,有的人哀怨缠绵,有的人强颜欢笑,有的人甚至将自己的伤痛掩藏得极好,使得别人只能望见他的风光他的抱负他的意气他的锋芒。
时近深更,忽听得里间一声低低的呻吟。知道是公子醒了,我忙披了一件外裳下床。
进了里间,公子已经一手撑着床沿坐了起来,另一手扶着额头,双眉紧锁。
“公子,你觉得怎么样?”
“头痛得厉害……”他使劲摇了摇头,想使意识清醒些,“我何时回来的?”
我倒了一碗预备好的解酒汤给他,拿了一件外裳给他披在肩头:“小心别着凉了。下午我去吟枫楼找你,见你醉得不省人事,就雇了马车接你回来。”
“今日荪友回乡,就和他们多喝了几杯……对了,你去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下午少夫人在院里晕倒了……”
“阿温?她怎么样?”公子惊道,面上满是担忧之色。
“公子莫慌。已经请大夫来把过脉了,说只是日光太烈,加上夫人最近休息不好,体虚气弱,这才害了一点轻微的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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