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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前面茶棚里的白衣青年,犹犹豫豫的想着。
很奇怪,他很少会有犹豫的时候。
饿了就要吃东西,累了就要睡觉,有人来打架就把他吃了——秉持着这三条铁律,他一直过得很愉快。
但今天这个人有点不同。
明明感觉告诉他,这个白衣青年一定是这块地上长得最好吃的一个,但是他心中就是一种莫名的压抑感,迟迟不敢上前。
……感觉……走过去……会吃坏肚子。
头一次有人给他这种感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决定回避。
“这位公子。”
他抬头一瞧,发现那个白衣青年正站在他面前。
见他望过来,那白衣青年甚至还温和的冲着他笑了笑。
“您似乎对在下关注颇多,故而冒昧前来相问,可是有何要事?”
因为我要吃了你啊。
然而这句原本可以轻而易举说出口的话,现在他却迟迟吐不出一个字。
他迷惑的发现,这个青年真的一点也不怕他。不但不怕他,好像还当真将他当成了……一个人。
他浑身上下,哪里像人呢?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逃命一样的跑了。
不知为何,他开始跟在那个人身后。
那白衣青年无疑是个温柔又极有耐心的人。
那人可以浪费一整天,给迷路的小孩儿说笑话,陪他在原处等候他母亲寻来。也可以一天一夜什么都不做,静静坐在山林之间,只为等清风拂过树梢。
那人是温柔的,却也是自由的。
白衣青年从不拒绝其他人的任何要求,但也从不为谁而停留。
他跟着白衣青年走过万水千山,却从来没见过那人在何处长久的停留。
无论是多么美丽的人,多么瑰丽的景色,多么恳切的请求,他都只会微笑着一一拒绝,坚定不移的离开。
白衣青年的温柔,简直像浮于表面的雾气,只要朝阳升起,就会蒸发的干干净净,谁也不记得。
这么想着,他忽然就觉得很没意思。
我到底在做什么呢?
他扪心自问。
这家伙,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个人而已,为什么要在这人身上浪费时间?
这么想着,他忽然就不想隐藏自己了。
既然这家伙看上去很好吃,为什么不去把他吃了?
这么想着,他忽然自树上跳了下来,落到那白衣青年面前。
“呜!大哥哥,有鬼!”那原本正在与白衣青年说话的粉衣小女孩首先被吓了一跳,扑到白衣青年怀里哭了出来。
他看了那小女孩一眼,发现她体内几乎没有灵气。
不但小,而且弱。
就这么个连被他吃的价值都没有的玩意,却被那白衣青年小心翼翼的护在怀里,轻声安慰。
他心中有种奇妙的不爽,只是还没等他做什么,那白衣青年就抱着小姑娘站起身,望着他叹气道:“你何必要吓唬她呢?”
“我一直是这个样子。”
明明那白衣青年现在离他这么近,只要稍微伸伸手,他就能轻而易举的捏死这个人。
但他却没有。
……真奇怪,我为什么……不动手?
“也是,上次见面时,你也是这样的……”那白衣青年左手抱着那个孩子,伸出右手将他几乎将面孔完全遮住的杂乱纠结的长发拨到耳后,笑道:“你为什么不剪掉一些?”又看了看他破烂不堪的衣服。又问道:“你就这么喜欢这套衣服?”
他猝不及防之下,几乎又想再次逃之夭夭,但还是强行忍住了。
从来没有人靠他这么近,曾经靠他那么近的人,都已经死了。更何况,又有谁不害怕他呢?
“麻烦死了。”
“如果你只是自己觉得麻烦……”那白衣青年说道:“我来帮你如何?”
他换了衣服,剪了头发,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穿着跟白衣青年送的长袍,坐在铜镜面前,等着白衣青年替他挽发。
再之前的时候,他又无数次的机会可以杀了眼前这个人,却又无数次的放弃了。
他已经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自己不想动手的事实,懒洋洋的坐着,一直盯着铜镜中映出的那个白色的影子看,听他在自己耳边絮絮低语。
虽然他并不晓得该怎么回应这个人,但却并不是很讨厌这种感觉。
“对啦,你叫什么名字?”
“……祁兽?”他想了很久,才勉强从记忆里翻出一星半点的过去来。“我是祁兽……吧。”
好像有谁说过那群跟着他的玩意叫祁兽,他跟它们一般无二,所以,他应该也是祁兽吧?
“不要说笑了,你是个人呀。”那白衣青年笑了笑,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拂过他的发丝,将手中的木簪挽好固定,“每个人都有名字的。”
“人……”他困惑的说:“名字……?”
我真的是个人吗?如果是,那自己到底叫什么?
‘澈儿……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澈儿……?”他说:“好像有人叫我……澈儿。”
“姓呢?”
“什么是姓?”他说:“澈儿不是名字吗?”
大长老虽然教他断文识字,却并不教他道理——若是他晓得道理,又怎么肯再去吃人?教他,也不过是教他认祖宗,遵从家训——这些东西,自从他跑了之后,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是。”那白衣青年温和的应道:“当然是,只是澈是属于你的字,名,是属于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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