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井水不犯河水。然而,季延非和他是有一些相似之处的,譬如都对人生这玩意提不起来多少兴致。区别在于季延非能把游戏二字写在脸上,夏郁莲老老实实戴着‘平凡’的枷锁过活。
他没有挣开枷锁的能力。那副枷锁从他出生伊始就伴随着他,长进了他的骨肉筋脉里,组成了他自身的一部分。
去掉了枷锁的夏郁莲,就不能称作‘夏郁莲’。
倚着些许的相似,溢出的许许多多的自我感动自我妄想拼凑成他的那份恋慕。如果他能活成他所恋慕的那副模样就好了。
夏郁莲由衷地爱着那样自己理想当中的人生。
但是刨根究底,季延非吸引他的,本质上来说或许正是覆盖在完美下的残缺空虚,二者天衣无缝地结合为一体。旁人来看,季延非不过是因为拥有的东西太多,所以可以不加珍惜地挥霍,可是夏郁莲能理解那部分的季延非,那种空虚来自于精神上的厌倦,无论得到什么令人称艳的东西,在所有者眼里,与街边粪土无甚差别,他偶然查知这一点时,油然而生愉悦欣慰,就似看着一张倾国倾城的美人皮,被翻出附着在底下别无差异的淋漓血肉。愈是美好的东西,上面的瑕疵愈加惹人注意,也愈发勾人。他的灵魂在那一刹那发出剧烈的共振轰鸣,深深沉溺其中。面容上的喜爱,转为了更深层的执念。
美学上的悲剧从来不是玉石俱焚,而是美人迟暮。
所有的前提建立在季延非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季延非身上的残缺,仅限于他能看到,亦或是想看到的部分。
断臂的维纳斯可以在美术馆内被束之高阁,而断臂的贫寒者只能凄惨流落街头。这大致是残缺多少的区别。珠宝上稀少的瑕疵,可以视作鉴别真伪的重要依据,但当瑕疵遍布在珠宝的每一个角落,那就只配叫做废品了。
这个因为冲动好胜心甚至愚蠢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谁啊?
夏郁莲不得不以一个对待平常人的视角重新审视季延非,同情怜悯,瞬间被激发而出。负疚,罪责,烦躁,迷茫,绝望,还有微如毫发的隐晦快意混杂搅拌在一起,夏郁莲在心口开一个洞,把这些混乱悉数抛掷进去,而后紧紧扣上心扉。
他讨厌人与人之间过近的关系,但是生存于世上,又不得不依赖于此。大概与他讨厌感到饥饿口渴,但基本的生活离不开此种欲求一样。人总是没法逃脱桎梏的。
追溯到不久之前,晨曦乍露的时分叫救护车后,季延非被急忙送进了医院。经过一系列地检查,季延非没有大碍。夏郁莲心中的石头稍稍落地,那口郁气还是无法吐出。
季延非涂抹上血色的面孔几近迫使他动弹不得,胸口憋闷得窒息。这种憋闷在季延非安然送至监护病房后也没有丝毫好转。
他伸手,覆上季延非的眼脸,轻声说道,“快点好起来吧。一切都会过去的。”包括他自己。
不出几日,季延非已经能神智清醒地交谈,这几日夏郁莲几乎寸步不离全程看护他,除了季家来人的时候。夏郁莲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使得一条性命有什么差池,那样他内心的罪责,无论如何都洗脱不清。再者,季延非假使真有个什么差池,从外界的角度来看,当时与季延非同乘一辆车的他也难辞其咎。
季家来的人,是个不知道何时爆炸的□□,至今还未动作,夏郁莲有些不解。
季延非好似他心中蛔虫,瞧出他的所想。“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我不会让第三个人参与。”
夏郁莲觉察季延非话中有话,恍然想起罗振,于是也没多说什么,默默点头应和。
不满夏郁莲的冷淡,季延非挣扎着想从病床上爬起,离夏郁莲近些,“作为奖励,你是不是应该表示些什么?给我喂个饭什么的?”
扣好的饭盒被打开来,夏郁莲按部就班照季延非所说行事。自从季家来人后,季延非三餐有人按照专门食谱订做送来,利于季延非伤势恢复。粥浓郁的香气逸散开来,夏郁莲却提不起什么胃口。
为防烫嘴,夏郁莲把粥用花纹精致的勺子一勺勺送入季延非口中之前,先到嘴边吹几下,将滚热的蒸汽吹散了,才喂到季延非嘴里。
他就是这样的人,一直努力满足阳光温柔善良这个形象的应有的期待。别人交代的事,七成也总要尽力做到九成,腹中怨言时常会有,但往往都憋烂在肚里,用沉默埋葬。面上拿出轻松开朗的笑颜,浮夸地上演着生硬的幽默,有一搭没一搭谈论着自己没有丁点兴趣的庸俗话题。
季延非不知是喜是哀,口中的浓香的粥五味陈杂。他的苦肉挽留终归起了效果,采取违规的方式,他多偷得了几日安稳。之后呢?续得了一时,续不了一世。
夏郁莲这几日的照顾堪称无微不至,嘘寒问暖一项没落下。
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夏郁莲对他的兴趣,已经快丧失殆尽了,夏郁莲行动有多体贴,代表他的内心有多冷漠。要是夏郁莲愤怒指责他的妄为,还能说明他心中仍记挂着一份情谊。而现在,季延非这个人,即将要被划归到不值侧目的芸芸众生那一类。他的好,不过是正在还清他觉得亏欠的东西。
指间流沙,收拢不住。
季延非无法麻醉自己。如果现今住院躺在病床上的是罗振,夏郁莲也会采取相同的动作,可能其中的真心随意,比对他还稍微多些。
病房外踌躇的身影季延非看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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