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楚服身上。否则自己的父亲也便不用特意的改名为‘子楚’来讨好华阳夫人欢心了。
身为楚国贵族出身的华阳夫人,即使身在秦国这么多年,心中也还是一直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家乡楚国。
而吕不韦,便聪明的发现了这一细节,特意让赵政每次去拜访华阳夫人的时候都换上一身楚服,向这位安阳君最宠爱的妃子示好显忠。
赵政沉默,从心底来讲他并不喜欢这一过于谄媚的做法。但如今他什么也不是,就如同吕不韦说的那样,若想要日后出人头地,就必须忍耐。
所以,三年以来少年一直在忍,忍耐着不去询问自家母亲的现状,忍耐的听从吕不韦所有的安排,忍耐的……不去想记忆里的那抹温柔的白衣。
现在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接他们回来的时候。
……
“政儿是说这身楚服?”吕不韦沉思,随后大笑。亲昵的揉了揉少年柔软的脸颊,弯着唇角却不作出清晰的解释:“没事的,成蟜是不会多想的,政儿尽可放心。”
“……”
乌发的少年微微皱眉,并没有再去质疑吕不韦的做法。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起了自己弟弟安静的身影,今年年仅八岁的兄弟成蟜。
在异人回国之前,自幼在皇宫贵族鄙夷唾弃之中长大的公子成蟜,意外的并没有染上宫廷里特有的城府与狡诈,反而是安静而温柔,有些胆小懦弱,会怯怯的叫他哥哥,会小心翼翼又带着好奇询问他这些年在赵国的经历。
在看到自己肩膀上的羽箭伤痕之后,成蟜又会露出心疼的表情,白净胖乎乎的小脸儿上满是不忍,用那双肥肥的小手轻轻的抚过那两道狰狞的伤口,再轻柔的朝伤口处吹着气,仿佛要赶走他所有的疼痛。
面对这样的兄弟,赵政已经有些不自觉的将自己代入兄长的角色之中,干净如成蟜,他想成为一名出色的大哥,让自己的兄弟不再害怕。
然今日吕不韦的态度,似乎有些太奇怪了。
赵政垂下眼帘,并不让男人发觉自己的沉思,他相信吕不韦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将来做打算,但是……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连赵政自己都想不明白。
他不喜欢这位城府颇深、带着目的性对他好的伯父。怎样都没办法喜欢。试问又有谁喜欢对方把你当做自己未来政治地位的劈山斧来用呢?
少年乌黑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冷意,快的连吕不韦都无法仔细的捕捉到。
“政儿,你看。”并没有发觉赵政的不对劲,吕不韦笑眯眯的掀起马车的布帘,望向四周道路上对马车诚惶诚恐避开的人们。这架马车当然是归属秦国皇家所有,所以甚至有些两旁的民众已经对着马车深深的行起大礼。
“瞧……这些人们的敬仰、恐惧、尊重,以后你将获得更多。”
“……”赵政随意的瞟过去,并不急着回答,反而唇角边弯起一抹生硬的冷笑。
马车之外这些平民惶恐的摸样,他实在是太清楚了——三年前在赵国,他曾经也是带着这样惶恐惧怕的表情,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满身尘土,身形枯槁,死死的望着道路上飞快驶过的赵国官员马车。
仿佛下一秒马匹的铁蹄就能将他轻易的踩死一般,流离失所,苟且偷生,若不是遇到了先生……谁又会真的在乎他内心所想?
少年唇边冷意更甚,瞳孔寒光流连,让旁边的吕不韦心中一惊。
……
“好了,政儿。”吕不韦皱眉,宽大的手掌伸出去捂住了少年的眼瞳,方才赵政眼中的暴戾寒冷让男人有些诧异。轻轻的拍了拍他尚且纤瘦的肩膀,男人温和道:“不去看了,已经快到成蟜城内的府邸了。你应该想想,怎么逗弟弟开心才是。”
“让伯父担心了,政儿无碍。”拨开吕不韦放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掌,赵政压下内心的激涌躁动,并不去看身后眼神复杂的男人,待到车夫停稳了马车之后,率先利落轻盈的跳下了车。
这栋成蟜在咸阳城内的府邸同样是吕不韦花钱买下的,为的就是一个临时休憩与见面方便,这里离闹市极近,又离秦宫较远,是宫外积聚最好的地点。
呼吸着夜晚燥热闷闷的空气,赵政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丝质楚服,脑海中被自家弟弟傻乎乎的摸样所占满,不由得放松了些心情,有些愉悦的踏进了成蟜这栋装潢奢华宽敞的庭院。成蟜虽懦弱胆小,却不失是一名可爱的小弟。
“蟜儿,还躲在那里做什么?不欢迎大哥吗?”
赵政失笑,看着远远便躲在柱子后面的小不点儿,一个箭步过去便轻轻松松的将人拎了出来,揉了揉弟弟柔软的黑发:“怎么了?嗯?”
“不韦伯父也来了……”小家伙唯唯诺诺的望了身后高大的男人一眼,有些胆怯的贴近了赵政,小声的贴在兄长的耳旁:“不韦伯父很凶,蟜害怕他……他,他是坏人,哥哥。”
“……乱说。”捏着弟弟白净的小脸儿,赵政皱眉,赶忙捂住自家小弟口无遮拦的小嘴巴。在确定身后的吕不韦并没有听到之后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少年伸手抱起身形瘦小的弟弟,低声道:“以后此事只可单独与兄长说,切不可在外面乱讲,明白了?”
“嗯!是蟜不好,以后不会了。”
小家伙可爱的吐了吐舌头,把头埋在自家兄长并不宽厚的胸膛之中,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朝他们走来的吕不韦,不自觉的抓紧了赵政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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