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阿尔伯特忽然勒住马,这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到不远处的村庄里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有人问道。
“我想,我们大概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阿尔伯特沉吟一下,环顾同伴的表情,“我想我们应该去看看。”
当他们进入村镇,看清聚集的人群时着实吃了一惊。这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刑场,建在领主城堡下面的广场上。蒙面的执斧刽子手已经站到了绑缚的死刑犯背后。几乎所有的村民都挤在周围,每个人脏兮兮的脸都快要被狂热的愤怒点燃了。他们被士兵推推搡搡不得近前,吼叫着,狂喊着,阿尔伯特仔细听才能分辨出内容:“释放!释放!释放我们的拉伯施坦!他没有罪!”
“谁是拉伯施坦呀?”阿尔伯特低声询问身边的老人。
“咳,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老人口齿不清地快速回答,“因为收成不好,领主明明答应我们减税,但是他变了卦——贵族就是这样!——拉伯施坦,他可是最正直的人,他代表我们去跟领主谈判,谁知道,却被马上关押起来还要以谋反罪吊死!”
这时城堡面对广场的瞭望台上,密实地站成一排的士兵被分开,出现了一个慢吞吞的身影。这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气势汹汹地俯视下面,有些恼怒地开口:“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我赐予你们的还不够吗?这个农民一定要被砍头!不给你们一点教训,你们是不会满足的!”
这些傲慢的训话反而像一颗石子激起了更大的波浪。所有岁月积攒的怨怒和谴责都在一瞬间爆发出来。每个人都指着上面扯破了嗓子。
“魔鬼!上帝诅咒你!”
“你欠我们的债还也还不完!”
“你反反复复地要求我们耽误农活去给你当差,到头来还要加重我们的赋税!”
“你下令处死我父亲,就因为他偷了你的一只鸡!”
“你们的要求根本是无理取闹。”领主扬着下巴,“农民服从领主,领主服从国王,国王服从上帝,这是天经地义的法律。你们反对我?想想吧,你们等于是在反抗上帝!今天我放走囚犯,明天就会有更多的人僭越!这个人一定要被处死!”
在混乱的声浪里,阿尔伯特轻轻地嗤笑一声:“我见过无数愚蠢的领主,这一个尤其不可救药,这种情况下简直是自寻死路。” “阿尔伯特,再呆下去可能要出乱子啦,你想卷入进去吗?这和我们的计划不相符。”同伴对他耳语道。阿尔伯特摇摇头:“不,再等一等。我们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
这时,他注意到一个毫不起眼的身影,罩着宽大而破旧的油布披风,从头到脚都严严实实地隐藏着;他在慢慢地、若无其事地登上广场边缘围墙的阶梯。脚下剑拔弩张的气氛,领主和农民的相互谴责,丝毫不能影响他谨慎小心的步伐,直到他上到顶端,能够清楚地俯视整个广场。
领主对刽子手做了个手势,鼓敲响了,一瞬间广场被突然而至的死寂笼罩。“噢,不!”有些妇女低下头,在胸前划着十字。刽子手缓缓举起斧头。
这时候阿尔伯特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一支上弦的弩弓从那人的披风底下伸出来,弦如同刽子手高悬的手臂绷得紧紧的。在令人窒息的瞬间,一切都发生的那么迅速,那么不可思议,这个神秘的人以一种冷静的速度一箭射中了刽子手的肋下。中箭的刽子手惊叫一声,扔掉了斧子,身体沉重地倒在一边。跪在那里的死刑犯,卫兵和人群,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这变故是来自上帝还是魔鬼。
“谁?谁射的箭?!”领主惊恐地大叫一声,“卫兵!”话音未落,那人再次放箭射倒了离犯人最近的士兵。阿尔伯特意识到自己清楚地目睹了全过程,全身的血流一下子冲上了他的头顶。他猛然大喊一声:“你们的领袖被救了!快去保护他!”围观的农民总算从那种恍惚的目瞪口呆中清醒过来,于是如潮水般涌上刑台,很快他们的无辜的代表就被抢救回汹涌的人群,就像水滴融进大河后那样踪影难觅。
阿尔伯特大步跨上刑台,在人群惊讶和激赏的注视下,以一种演说家特有的激情宣布道:“相信我们都明白刚刚在这里目睹了什么!这是一个征兆,上帝要站在我们这边高举义人!刚刚那个人宣称,”他毫不犹疑地指向面色煞白的领主,“你们要服从主人就像服从上帝,这是错的!我们的主人,除了全能永生的上帝再没有别人!我们不需要什么领主!上帝的公义在我们手中!我们会忍受他在上帝的土地上迫害义人吗?我们今天已经勇敢地跨出了第一步,还有勇气继续吗?!”他向人群伸出双臂,像是在真诚地邀请,同时高举起战斗的旗帜:“正义!”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狂喊起来:“正义!正义!正义!”
阿尔伯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如江河决堤般的人群从他的身边涌过去,夺下卫队的刀剑,赶不及的就抄起铁叉铁锨,向着领主城堡蜂拥而去。他隐约听见领主最后的呼喊充满了惊恐:“是暴动!暴动!”他的结局也许是被剥夺家产,驱逐流放;他的妻儿也许会被关在地下室里忍饥挨饿;也有可能不一会儿就全都被殴打致死。一切都取决于他们自己的所作所为。这些农民会组织起来,规模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最后无坚不摧。他垂下手臂满意地微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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