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垣,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景象。她的脚步慢下来,踏进了还是滚烫的土地和瓦砾上。那三具焦黑的轮廓,静静地伏卧在那儿,呈现出奇怪的姿势。这时,她才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发出了骇人的尖叫,浑身颤抖着跌倒在地。
关于法维拉的下落,莱涅并没有通知宗教法庭,就像他决意的一样,知情者越少越好。囚禁他的地方,莱涅思考了很久。他无法把他放在身边,他需要的不是惦记他,而是把他遗忘。最终,他被押送回海德堡,那个地方渐渐破败下去,更加适合作一个牢狱。他以一个主教的身份,要求阿德勒院长负起责任。他知道阿德勒面对自己问心有愧,不敢不服从。
而他成为埃默巴赫主教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海德堡的地下墓穴里找到那些昔日同窗的遗骸,把它们移到埃默巴赫的教堂墓地。他们即使死了也仍是罪犯,纵使是莱涅主教,也不能把他们的名字刻上墓碑。但是他曾独自站在新开辟的墓地上,为他们念了整整一段安魂祷文。死者不会说话;他并不敢肯定他们的灵魂如今都在何方,或者自己的祈祷还能蒙主垂听。他只能怀着微微的希望,认为上帝不会责备一颗破碎的、哀悼的心。
他曾经以为,这一切都已告一段落,他和亚瑟都会慢慢地等待生命的终了。就算富有戏剧性的变革,接连地发生在德意志这块蛮荒的土地上,无论是维腾堡燃起的腾腾火光,还是沃尔姆斯的针锋相对,他只需确定那其中没有“他”。世界仍然像一只巨大的火炬,不断地燃烧着,耗尽自己,无人能够熄灭。而两年以后,他听说法维拉竟然越狱的时候,自然惊愕得不知所措。还未去海德堡调查,他便突然接到法维拉潜逃到特里尔一带的消息。于是他来不及整理行装,就匆忙踏上了前往那里的道路。他要再次去找他,即使耗上一切精力和代价。他已经有了一种近乎偏执的信念,相信无论走多久,他们也一定会在某处相遇。
卷四将来之城
我们在这里本没有常存的城,乃是寻求那将来的城。
(《希伯来书》13:14)
第一章
他的眼帘翕动着,缓缓地睁开眼睛。房间掩着厚重的窗帘,连空气都十分污浊滞重,弥漫着草药、焚香和血腥混合的味道。一切陈设都显得晦暗,它们静静地摆在那里,过于整洁,好像已经很久无人居住。那些简陋的木刻圣像了无生气地望着他,眼神呆滞而怪异。然后他缓慢地把脸转向靠近窗户的那一侧。在他的视野里,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就挨着他的枕边,轮廓很模糊,黑色的眼睛微微地眯着,但是带着某种哀伤。他冲着他无奈地笑笑,默默地拼出一句话。
——你瞧,我早就说过,你很不懂得照顾自己。
他也竭力笑了笑,而这个动作竟使他全身抽搐起来;他深呼一口气,眨了眨眼,再次看看那个地方。
空无一人。
他费力地咳嗽起来,并发出一阵嘶哑细微的叹息,起初他还听不出它是属于自己的。
“这么的……安静。”
他试图举起一只手,或者撑起上半身,都因为剧痛而被迫放弃了。在他睁着眼睛、仿佛被遗弃似的躺了很久以后,才有一名修士走进去,接着惊呼一声,匆匆划了个十字,扭头奔出去并大叫着:“他醒了!主教醒过来了!”
埃默巴赫主教在圣灵降临节遭人行刺,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虽然对外隐瞒了消息,可它还是不胫而走,悄悄地和夸大地流传。那位神秘的刺客是谁,为什么要袭击他,都随着主教本人的昏迷不醒成为人心惶惶的一个谜团。那个刺客很奇怪地并未刺中要害,但是他失血过多,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发着高烧和梦呓,汗液一次次地浸透了绷带和床单。一些人甚至绝望地宣称,现在需要的不是医生,而是临终涂油。同时令他们不安的是,从南方开始的暴动势不可挡,在纽伦堡,他们把成堆的粮食放在田野里焚烧,宁可挨饿也不将它作为献给僧侣的什一税。从康斯坦茨、图尔郜、菲林根到黑森,农民们一个镇一个镇地审判领主和贵族,很快埃默巴赫就要被波及,市政厅却令人费解地沉默着。
“他醒了又能怎么样呢?”
阿尔伯特·汉莱因轻描淡写地说,不过隐约透着一丝失望。他关上窗户,把教堂的钟声挡在外面:“就像最近没完没了的祈祷仪式一样没用。现在他们又洋洋得意地敲起钟来了。”
“可是他没有死,阿尔伯特。”克勒市长说,“这就意味着我们必须做点什么了。无论向他,还是向我们的……”
“别担心,形势对我们有利。我知道您为此承担了压力,不用太久。”他压低声音,“直到起义军到达,看到我们敞开城门、并焕然一新的埃默巴赫为止:没有领主,没有主教,没有贵族,没有任何腐败生存的余地。”
一阵不安的耳语声从身后的长桌边蔓延开,又淹没在他们沙沙作响的黑色外袍的皱褶中。那些脸孔都显得紧张和严峻起来。阿尔伯特扫了他们一眼,视线集中到某一个人身上,探寻的语调带着难以察觉的不满:“法维拉,你对目前的计划没有任何的建议吗?”
亚瑟一直沉默地靠在壁炉边,挨着坚固的青铜围栏,这时才将他的注意力从脚下厚厚的灰烬中转移到他们身上。他的态度让阿尔伯特一直隐隐地不快。“难道你还不能从埃默巴赫主教的意外中回过神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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