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帝拧眉:“父皇不明白。”
沐慈指着装小汤圆的两只小碗解释:“我不想抢夺御前六军。从一个碗里抢到另一个碗里,总量没有增加,抢夺还容易把两碗都打翻……总价值在仇恨的内耗中不断减少。”
天授帝头一次听到这种理论,他一贯爱听儿子的新奇论调,点头道,“继续说。”
“我更喜欢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没有对手甚至会创造对手,大家良性竞争,相互促进发展,在某些时候还可寻求合作共赢,一起获利。也就是增加每个碗里的量,皆大欢喜,总体价值才有增长。”
也就是俗话说的,与其抢夺蛋糕,不如合作,把蛋糕做大。
天授帝还不知道什么叫“合作多赢”,他只觉得这理论很新鲜,听上去前景更美妙,但是……
“兵者,凶器也。”天授帝道,“它不是做生意。”
沐慈轻描淡写道:“对我来说是一样的,我自己有能力打造锋利尖刀,对抢别人手里的刀没兴趣,还容易受伤。再说,我有能力按照我的理念亲手打造强军,与同僚竞争,促使双方为了胜利而进步,在对外作战时又能精诚合作,为了国家并肩御敌。”
“你太理想化……万一……”天授帝还是担心。
沐慈拍拍他的手:“我能把握这个度,不会把对手推到与我不死不休的局面上去,不用担心。”
天授帝笑了,虽然他不知道要怎么做,难度一定比掠夺更高,却毫不怀疑九郎能够做到。
他的九郎总会给他惊喜,这个少年就似一片深海,隐藏了无数宝藏,你所见的永远只是冰山的一角。
“九郎,你需要对手,却不一定要让定王活着。”天授帝掰开来揉碎了,给沐慈陈述利害关系以及身为上位者的平衡意识,“父皇不在了,他无人可压制,连常山王都差了些。这对帝位,对国家,甚至对整个定王府来说,都很危险。”
沐慈还是坚持己见:“定王几十年保家卫国,我相信他对国家的忠诚。”
天授帝还要劝,沐慈语调平缓寂淡,问得却十分犀利:
“定王必死的罪名是什么?他没有谋逆,没有犯罪;御前六军大都督是您亲自任命的,他带兵带得好也只是履行职责;还是说他不该太优秀,为国家做太多事,以至于‘功高震主’?”
天授帝:“……”
沐慈补了一个会心一击:“就像当年您的大哥睿王(沐春),因为太优秀,怕功高震主威胁新帝,所以该死?”
天授帝:“……”
完全没办法反驳。
第195章 兄弟分歧
可天授帝这一点上有三十年心结,始终犹豫。
最后,沐慈只能说:“定王年纪大了,折腾这一回,寿命有损,精力也不如从前,做我的磨刀石很适合。”
天授帝这才松开了眉头,点了头:“牛儿啊,父皇这辈子鲜少做出让步,你啊……总是让父皇一退再退。”他都不记得自己从前的原则在哪里了,认命道,“寿王下的毒,解药我找到了,只是……有点麻烦,你问临渊吧。”
牟渔道:“解药在我这里,的确麻烦,呆会儿和你说。”
沐慈答应了。
天授帝抱着儿子:“慈儿,不管你想怎么做,答应父皇,不要大意,不要心软,不要以身涉险,保住自身是最紧要的。”
沐慈却不是胡乱答应什么的,只道:“任何事都有风险,我不能保证自己一生不涉险,只能保证会把风险值降到最低再行动。”
“你啊……”天授帝无奈极了,真是一点也不肯妥协,半句不肯哄人,只叹口气,“别让父皇担心。”
“尽量。”
“嗯,我活到一百岁。”他身体里那什么玉髓的缓释劲,保他不死拖到一百岁大概没问题。
“一百二十岁。”天授帝竟然还不满。
“那不成老妖怪了?”
“不许说老!”
“哦。”沐慈对沐家人“我不老”的敏感性,还真是无语。
天授帝高兴,傻笑。
沐慈问:“还有事情要交代吗?”
“没了,差不多了。”
沐慈问:“要不要叫王爷、皇子、宰执进来听旨?”
天授帝眼睛只看向小汤圆。
立太子的事啊,小事,大家都等等吧。
沐慈端起小汤圆的瓷碗,看着天授帝惊喜的目光,道:“您不能吃太多。”
“好。”天授帝很开心,这是小儿子的心意呢。
沐慈拿了小勺子,一点一点喂,还把本来就很小的汤圆给按成两半,生怕皇帝噎住。
天授帝虽喝了血药,到底功效不长,人也虚弱,精神倦怠,吃东西也不利索了,吃一口,总要洒出来一点。
沐慈没嫌弃,喂一口给皇帝擦一下嘴,十分耐心。
沐慈真对人好起来,那叫一个细心熨帖,连铁人的心窝子都暖起来了,天授帝幸福到流泪。
“别哭了,父皇,老了倒像个小孩。”
“父皇还不老。”天授帝郁闷,他才五十七。
“好,不老,在儿子心目中,父亲永远是一座巍峨高山,不会老去。”沐慈随口说了一句某人名言,给皇帝擦一下嘴角。
天授帝内心有多幸福,此刻就有多酸涩难当,颤抖地无法完成吞咽……其实他在儿子心中哪里有什么光辉高大的形象?儿子幼年,从未看过一眼父亲啊。
……所以巍峨高山什么的,是儿子年幼时,曾经对父亲的想象与期盼吧?
自己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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