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登基之时,前明潘季驯所修之河道已年久失修,每逢大汛黄河下游洪水弥漫,本为鱼米之乡的江苏北境尽为泽国,漕运河道尽数淹没,漕粮不能入京,良田不能开垦。明珠于康熙十五、十六年之间屡次向皇帝推荐靳辅为河道总督,其人为治河奇才,甫一上任就以筑堤岸束水、蓄清刷黄等多道治何良策震惊朝野。
当时,正是三藩焦灼之际,国库存银不过百万余两,可捉襟见肘之下皇帝依然倾举国之力多次下令让户部内务府调拨银两尽供黄淮之堤,甚至当时宫中立后册嫔都因为治河所需银两耗费巨甚而有所俭省。
靳辅在头两年内的确没有辜负皇帝的期望,驻堤修坝成效显著,但天有不测风云,康熙十九年夏季黄河暴涨,三年治河所费尽数付之东流,最可怕的是洪水直接淹没了前明的祖陵。当时弹劾靳辅的奏片如飞雪般送进乾清宫,但那时在明珠的力保之下,皇帝最终同意靳辅戴罪立功,只要尽快堵住决口就可以既往不咎。
但治河奇才的靳辅当时对着皇帝的要求尽快堵住决口的命令阳奉阴违,他改变策略在高家堰专注修建减水坝,并没有将治河银两用在朝廷明喻的修堵河口之上。到了康熙二十年,弹劾靳辅要求他必须下狱严惩的声势到达了顶峰,但即使到了那个时候明珠依然在御前舌战群臣力保靳辅乃唯一可堪用之河总。
明珠清楚记得那天在乾清宫东暖阁,一帮朝臣足足吵了三个时辰以后,皇帝让群臣退下,只看着他说了一句:“这是你以三藩之胜作保换来靳辅的人头。”
三藩啊,那是明珠这辈子第一次豪赌,也是在乾清宫东暖阁还是兵部尚书的他在众臣面前与索额图据理力争,历陈三藩可破之道。皇帝赢了,他也赢了,三年以后他就升任武英殿大学士,与索额图分庭抗礼。
明珠看着面前这幅幽暗凄切的古画与容若说:“好好看画吧,这画可不会留几天了。”
容若觉得这幅画虽好,但笔墨暗淡焦急让人压抑,他看了两眼更觉焦急,“阿玛,靳河总是您力保多次的,皇上此番要是怪罪他,岂不是怪罪您?”
“治河之事,皇上是今日才怪罪我吗?”明珠见容若无心看画,就将画卷缓缓卷起,“你不爱看以后也没机会看它了。”
“儿子知道阿玛这幅是稀世珍品,可眼下哪里是赏画的时候。”容若皱眉道,“我知皇上从派索额图手下那个邵甘去做漕运总督,就是要与靳辅这个河道总督相互制衡,可恨邵甘小人多番阻碍靳大人,但之前大人上书状告邵甘,皇上可是站在了靳大人这边。”
“邵甘和靳辅之争只是口舌不快,小打小闹吗?”明珠苦笑一下问长子。
容若自然摇头:“邵甘拖延的是冬日河面结冰驻堤的日子,那是万千要紧的事情,当然不是小打小闹,要是被他搅和成了,来年春汛怕是要洪灾遍野。”
“说得对。”明珠点头,再问,“这么大的罪过,皇上除了让他罢手,罚了吗?”
容若气愤摇头,明珠一挑眉说:“别说正月没能派人去验收,二月里也成不了,这是皇上不想验,不想看,不想议。”
“那您也不能不管啊!”
明珠仔细系上了了画卷的绸带,耸耸肩:“容若啊,皇上是不想让我议,这事注定要让索额图他们捅咱们一刀了。”
容若道:“那咱们想想办法,治河这些年,明明是著有成效的,咱们以理服人,定能说服皇上。”
“容若,你可知道河工用银累计千万,实际到靳辅手中的银子才有多少?”
明珠问得直白,容若一时难以对答,明珠见他如此轻笑说:“小儿不懂事,说十之二三是为父夸大,说十有八九那为父得觉得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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