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谕主。”
太微摇头道:“真随便。”
白琅看了一眼折流, 白衣胜雪, 清风明月,寒涧幽流,见之忘俗。再看看她自己,站在殿中微渺如尘, 好像确实选得有点随便。
“不想等了。”折流声音平静,眼神不曾与太微接触。
“是不是傻?”太微笑起来, 他笑容比琢玉还可憎, 怎么看都有种建立在折辱他人之上的微妙快乐,“你自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还找个跟你一样木的。等一万年后我再来看你们俩, 估计牌位都平行并立,拿头去赢那些心灵相通的主器啊?”
他训斥折流的时候,那种“长辈”气场瞬间就出来了。
可是折流只回一句:“再看吧。”
白琅忽然发现, 折流虽然交流能力很差,但总能完美结束任何一个对他不利的话题。
太微似乎也很不喜欢他的说话方式,点点头就开始讲另一个话题:“煌川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天殊宫与化骨狱战事吃紧,魔军不久前全面撤离仙境。不过你坐镇煌川,什么都不回报就跑了,现在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形势所迫。”
太微气得抓断了圣座扶手:“滚滚滚,你还是随便找个道场呆着吧,别来碍我眼了,跟你说句话我能夭百年的寿!”
他把那个断掉的扶手随便一扔,白琅感觉牢固恢弘大殿晃了一下。
折流忽然拔剑立地,单膝下跪:“此行还有一事相求,如果门主答应,我自可离去。”
白琅感觉有股倾天剑意像脉络似的从他剑尖上冒出来,向四面八方散去,眨眼就覆盖了整座文始殿。他身上有呼吸心跳,这种动静连着剑意脉络,整座大殿都像一颗心脏似的微微震颤着,扑通扑通,让人窒息。
太微从圣座上跳了起来,脸色一沉,很快又恢复平静。
“好好好。”他不看折流,反倒看着白琅,拂袖挑眉道,“小姑娘,你很好。”
白琅有点茫然。
太微抚掌大笑,问她:“你可愿拜我为师?”
啊?
之前折流确实隐约提过,只要在太微上人身边,琢玉就不敢拿她怎么样。可太微上人是灵虚门掌门真人,仙境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她真能这么轻松就抱上这根大腿?
“我答应……”的话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后面的话还没问出来,太微就随随便便地点头了:“行吧,那你就是我第十万零一个徒弟了。”
这师门还真有点庞大。
太微一脸“你占了大便宜”的表情:“等哪天我死了,我的秘藏法宝、毕生所学,甚至是这个灵虚门,都可以给你。”
折流悄悄告诉白琅:“这话他跟所有徒弟都说过,我觉得他是认真的,只不过没有哪个徒弟能比他活得长罢了。”
……
“我需要付出什么?”白琅觉得就算是“第十万零一个徒弟”也来得太简单了。
太微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似乎有点想笑:“你有什么?权、名、利,甚至是色……”
他说到最后一个的时候,白琅神情微动。
“色吗?”太微感兴趣地说,“师徒背德好啊,其实这种关系我并不介意。”
白琅尴尬地摆手:“不是,我就是觉得……ròu_tǐ交易的话……上人你好像比较吃亏……”
她清楚地听见旁边折流没忍住笑了一下,然后太微脸就黑了。
他拂袖对折流道:“你先下去,我有些话要跟十万零一说。”
折流收剑告退,大殿门一关,白琅立刻慌了。
太微也不说话,就盯着她看。白琅觉得他眼神极为深邃,好像能从她的每一寸皮肤下读出因果,看见万般缘法,千种际遇。
白琅觉得不自在,没话找话地问:“那个……师、师徒……背德,不是真的……吧?”
太微给她气笑了,骂道:“放屁,我门徒十万,就是想睡也睡不过来!”
白琅松了口气。
“折流挺好的。”太微忽然说,神情和训斥折流时完全不同。
“刚才不是说……不合适吗?”
太微摇头:“他能挑到比你好很多的,但是对你来说,他基本就是最佳选择了。”
白琅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觉得。
太微从圣座上走下来,近身时几乎没有压迫感,和折流重伤后清气外泄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笑道:“你这人比较被动,所以绝对不能要个太有想法的器。而强器之中,折流这类的傻子是可遇不可求的,你是聪明人,用你的意志去主宰他是件容易的事儿。如果你偏要考虑他的想法,事情就会复杂很多,因为他没那么好懂,懂了也没点屁用。”
白琅沉默不答。
“做不到吗?”太微视线一转,白琅顿时感觉针芒在背,“我看也是,你要是做得到,他就不可能带你来找我。”
她和折流两人都在努力理解对方,但是谁都做不到。他们有太巨大的偏差,于彼此而言都是偶然的不可认知的世界。而且相对于折流,白琅实在太过脆弱,连试探着的接触都会给她造成伤害,所以只能对峙不动,进而陷入僵局。
太微与白琅擦身而过,白琅微微侧目,从他眼里看见严寒刺骨的光,非常明亮。
“真干净啊……”太微也侧过头,正好与她视线相遇,白琅感觉有股子寒意从脊背爬起来,“这么干净是很难活下去的,折流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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