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对清明祭祖的规矩不算严苛,一般年初一人聚得齐,老爹四兄弟加我们兄弟几人齐去大祭一次,之后的祭祀便是谁有时间谁去。
过年的时候我没有赶回来,所以这次肯定要去,老爹陪我一起。
料想会在陵园遇到另外三家的其中一家,但当三家都遇到,着实算前所未见的盛况,我吃惊一回,马上打招呼:“二叔,三叔,四叔。”
三个叔叔笑着应和,里面属三叔最为热络,拉着我的胳膊问东问西。老爹看兄弟几个难得凑巧聚在一起,于是张罗大家中午去家里吃饭。
祭拜完毕,往回走的路上,三叔特意拉着我走慢一点,和老爹他们保持开距离。
三叔从兜里摸出一盒烟,热情递到我面前。
“三叔,我不抽。”我忙拒绝。
“抽一根抽一根,这可是限量版黄鹤楼,海明给买的,好烟,你尝尝!”
我不动声色瞥了眼烟盒,看着不太像黄鹤楼,没有当面戳穿,只笑着说:“我不会。”
三叔听我这么说,可惜地咂了下嘴,自己点了一根抽起来。烟圈从他嘴边轻吐出来,缭绕在我和他之间,颇像为了迎接巨星出场,营造神秘而放的□□。
“海誉啊,三叔有个事儿想和你说。”层层烟雾里,“神秘嘉宾”粉墨登场了。
我轻咳一声,淡淡道:“三叔你说。”
“唉!”三叔先叹了口气,“海明这个孩子,以前我是不担心的。他有头脑,够聪明,又仗义,但是这个孩子心眼儿太实诚了,对别人掏心掏肺的,以至于被人骗了还不知道,我本来想着,做人嘛,吃亏是福……”
虽然我依然面带微笑,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但是三叔吹捧自家儿子的话,我早自动略过了。
刘海明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且不说去年他干的破事被人打残这码,早些年借高利贷跑路,被追债的找上门,三叔三婶跑到我家躲祸。追债的跟着他们来到我家,拿着长刀砍门,把我爹气得住了院,我妈吓得神经衰弱,稍微有点敲门的动静就受惊,这几年才好一点。最后我爹拿钱给他还了债,他才回来。
本来以为有了这码事,他也算有了教训,谁知道后来赌博输了钱,又让人上门讨债。这次他倒学聪明了,搞了一笔钱先把这些惹不起的人的债还清,但是后来警察找上门,我们才知道,这丫游说她做财务的女朋友挪了公款来还债!我爹虽然生气,还是给他还了钱,他也没好过,在里面被关了一年。
刘海明出了一件接一件的事,三叔却从来没说过他一句不好,逢人就吹自己儿子怎样能干。大前年说和人合伙开了间酒吧,那年生意不错,更是让三叔吹上了天。不料第二年酒吧就被砸了,说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联系苑子健帮忙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刘海明一直在混社会,他和三叔一样,自己没什么本事却拽得像个二百五,见人家隔壁酒吧开得比他好,就把人家的酒吧砸了。结果那家酒吧是有大哥罩的,不是他惹得起的……
“……本来想着他还年轻,自己闯荡完全没问题,但是你也知道你三婶,头发长见识短,非想着海明早点稳定下来。三叔想来想去,觉得海明跟着你最好啦,你现在是业务经理,让海明去你们公司干个销售肯定没问题。海明跟在你身边,还能给你帮帮手,自家人总比外人靠实!”
三叔这话说得铁板钉钉一样,让我生噎了口气。但他是长辈,话面上我又不能落他面子,只能客气说:“三叔,我虽然是业务经理,但公司不是我开的,人事安排都得遵循制度。海明要是想去我们公司做销售,就要先投简历。”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个小忙都不肯帮吗?你小的时候我和你三婶没少照看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就不认我和你三婶了?”
“怎么会呢……”
“那你给个痛快话,海明这事你管不管,不管的话,以后就当没我这个三叔!”
三叔的咄咄逼人,让我十分为难。以我和大经理的交情,如果硬要帮刘海明进公司,大经理也会给我这个面子。只是刘海明这样的人,进了公司难保不生事,到时候万一出了事,岂不是让大经理为难。
想清楚以后,我决定回绝:“三叔,这件事真不是我能力范围内能解决的。这样吧,海明既然有做生意的天分,我可以投资给海明做个小本生意。三叔您也不想海明离家太远,况且自己给自己做老板,总比给别人打工自由。”
“做生意?”三叔转着眼珠琢磨我的话,一根烟吸尽,随手将烟头一掐,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你能投资多少?”
“海明需要多少?”我把这个问题丢回去。
三叔咳了一声,比出五根手指。
“五万?”
我心里知道,这笔钱出去,就没了回来的可能,五万对我来说不算多,给他就给他。我这边不答应,他肯定又要找老爹老妈麻烦。
谁知我话一出口,三叔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眉头拧成一团,瞪着眼睛质问:“五万?现在五万块钱能干什么?刘海誉,你是成心帮海明呢,还是寒碜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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