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已经忍不住了,颜缘放下笔撇过头去,假装听院子里外婆的唠叨。
大表哥和小表哥去山上看牛羊去了,久久不回来。外婆有点担心,念叨着怕雨后路滑摔了两个孙儿。舅舅听了不以为意:“妈您放心,牛摔了都摔不着他俩。”外婆眼睛一瞪,隔着窗子剜了舅舅一眼:“你这当老汉的说的什么话!”
正说话间,两个表哥回来了,糊得一腿一脚的稀泥巴,在门口跺了一阵脚,在台阶上刮了几刮才进屋。大表哥一进门就说牛和羊:“一点儿没淋到,爸妈就放心吧,羊都躲进了山上的羊圈里,头羊领着的。两头牛在火地槽,跑进了煤炭洞里头,聪明的很!”
小表哥捧着桐叶裹成的一个小包来给小芬献宝。颜缘打开裹成粽子状的桐子叶,就闻到了一阵扑鼻的清香:“是地果儿!”
敏章看小表妹开心,自己也觉得很开心:是啊,回来的路上摘的,山上本来有好多呢,就是刚下雨,大多都稀了皮了,他在山地里扒拉了好一阵,只摘了这么点。
地果儿是一种地生藤蔓上结的野果子,樱桃大小,皮极薄,洗一洗就能碰烂,还会失去许多香味。地果儿藤分公母,公的不长,母的才结果实,低山上的地果儿藤都是公的,越往高山走,母地果儿就越多,结的果子就越香。那种特殊的香气,简直让人口水直流。
颜缘捏着地果儿就往嘴里送。一口咬破,里面细细密密的籽儿充盈口腔,甜甜的汁液就像草莓一样鲜嫩可口,香味却完全不同。加上前世,她起码有十五年没有吃过这种野果子了,还真是,好怀念好怀念啊。
她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在外婆家的生活,是被果子给包围着的。
舅舅、舅妈、大表哥忙地里的农活,敏章就放牛羊、扯猪草、砍柴。这在山上都是小孩子的活儿,因为活儿不多又自由,几乎都是玩着玩着就干完了。敏章走哪儿都带着表妹,让她在山上野个够。
早上吃完饭,她先和舅妈去田里洗衣服。舅舅家在凤凰山的一个大褶皱里,清溪也从这个山头发源,因为几面山的泉水都汇聚在这里,舅舅家的田地里就有很多出水口,一年四季不愁干旱。其中出水最多的那个田里,还有一块斜卧着的大石头,舅舅干脆挖出了一个水凼,就着石头专门洗衣服。泉水清澈,不比小溪流洗衣服差。
舅妈哪里舍得让难得来一次的小芬帮忙干活儿,顶多让她搓搓袖口,做个样子,就赶她去摘果子。
田坎上果树极多,桃子、李子、柿子、拐枣、核桃,舅舅家外边还有一架葡萄,屋后还有几株苹果树。这季节正是桃子、李子、葡萄、西瓜、梨子成熟的时候,柿子和苹果还早。
颜缘爬上树,去摘李子。她最清楚哪棵树的李子甜,哪颗树的水分多,熟门熟路找过去,爱吃什么摘什么,看中哪个吃哪个。两个表哥都知道她喜欢黄灿灿的,软软的李子,都把最好的、枝条又矮的留给她来摘。
熟透了的李子,就像葡萄似的,皮儿一咬破,黄亮亮的汁水就流出来,吸溜到嘴里,满口甜香。熟透的桃子也是软软的,皮一剥就是一大张,转眼就剥得桃子光溜溜的,几口就啃得只剩一个核了。
舅妈怕她吃太多,一会儿就要提醒她:“小芬,桃慌李饱,别吃太多。”桃子吃多了心慌,李子吃多了腹胀,老人们都说这两样不能多吃,会不消化。
吃果子吃得肚儿溜圆,然后敏章就会喊小芬去放牛羊,正好消消食。
半山坡上到处是野花野草、灌木丛和小松柏,再往山顶走,山势陡峭,山脉绵延,就是大森林了。
大炼钢铁时期,凤凰山半山的乔木植被大半都毁了,一直没缓过来,现在倒成了牛羊的天堂。
舅舅家的牛羊一般在火地槽一带放牧。这是一个出煤炭的小山坳,岩石都是煤矸石的黑色,跟火烧过似的。半岩上的煤层很厚,但不深,多年前挖过煤炭后,留下来一个大洞,天然就是牛棚。大洞外,山泉水从一人多高的石缝间汩汩而出,在底下形成一个10平方米左右的水坑,舅舅家的水牛最喜欢这地方了。就算没人看着,牛羊在外面敞放,也会自动跑回这里饮水。
敏章拴住牛羊,就带小芬去摘花。夏天山上野花繁盛,紫红的、雪白的、金黄的大多叫不上来名字。颜缘摘了很多在篮子里,准备带回去插瓶。
前世,她最不耐烦这些花儿草儿的。唯有胡渣男送的玫瑰花束之类能让她欣喜,钟宸骂她糊涂,实在一点没骂错。
而今,这些花儿草儿,只会让她想起一个人----钟宸。
人人皆言天成地产钟宸,生就一副土圆肥的土豪相,殊不知此人,骨子里实在朴实风雅兼而有之。
钟宸爱奇石,更爱花木,闲余就爱侍弄花草,搭配着奇石、假山、树根案头赏玩,着实品味非凡。他还烧了很多钱搞了个盆景园,却舍不得给外行看,搁在那里隔三差五自我欣赏。有的盆景树桩,一个就要二十多万,颜缘不懂盆景,却很愿意看着钟宸沉浸其中时霸气尽敛幽静闲散的模样。钟宸也曾滔滔不绝跟她讲过其中的美学,花木之灵气,可惜,她故作认真地倾听,其实并不往心里去。
如今想来,时时懊悔。
好在,被这么一个人天天在眼前熏陶这么久,仅仅靠回忆他盆景园里繁多的盆栽、摆设在家里和和办公室的绿植,眼下也够学习借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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