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豫,便这样,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向了那气势恢宏的宣室殿,走向了他人生的巅峰,走向了他的另外一段人生。
大周一统的天下,终究在廿三年后,迎来了新的主人。
当年前朝尚存之时,西周还只是一诸侯小地,当时的帝都定于秣陵,这函谷关外的关中之地自然也便成了西陲边塞。据传,当时分封至此处的第一代诸侯,是当时帮着前朝定天下的肱骨,战将出身,自然成的是一派沉静肃杀。
在天下初定之后,其便自请镇守西塞,上交虎符,皇帝感其功勋,特敕封其为忠胤侯,爵位世代承袭,将函谷以西的关中之地圈为封地,自此,北氏一族便彻底退出政治舞台,再不过问任何庙堂之事。
兔死狗烹,自古以来便是君王惯有的手段,是以,分封至此处的北氏一族,在当时看来是被发配边疆。然而,塞翁失马,却焉知非福?离开庙堂,撒手兵权,却正是躲开了朝廷之中的君主疑心,群臣之间的尔虞我诈。如此这般,不但保了自己一族的一世无虞,更是成全了今日这般的宏图伟业。
几百年转瞬即逝,在今日看来,当时北氏一族的种种举措,不可不谓是上上之策。咸阳之地,龙蟠虎绕,地势之高俯瞰关中,乃至于天下。关中土地,沃野千里,岁稔年丰;渭水觞觞,鱼盐航运之利水到渠成,实乃是天赐佳地,此为地利。前朝新定,忙内政,平外患,此期间自可治理服帖,待百年后朝廷势微,此时起事,自可一举得成,此为天时。代有明君良臣,无刚愎自用混淆视听耳,此乃人和。
有此三道,图霸天下,足矣。
撩袍,缓缓跪在青铜案几之前,对着宣室殿正方,手执三柱清香,祭天祭祖及神灵。司礼监老太师一字一字铿锵有力的诵过祭文,再由中书令杨千御读过先帝遗旨,百官以额触地伏拜,待钟鼓响过三遍,礼乐声奏起,北豫率先起身,几步走上案几后的星台之上,面对下面的齐声的山呼万岁,右臂甩袖微抬:
“众卿平身。”
甩过衣袍,北豫双手一负向殿中走去,暄景郅等人随后起身,循着北豫身后走入大殿。十二根大柱撑起的宣室殿内,北豫已然端坐上首,众臣各自立在席位旁垂手恭立,静待上言。
暄景郅一人立在龙案台阶下的首位,微垂眸,眼风偶尔不经意的扫过上首的北豫,心下的欣慰,和他没由来便涌上的骄傲便充斥了胸膛。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孩子,他的豫儿,终于坐上这个位子了......
第14章 且道君威首立势(上)
昨日的戒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是怎样的力道,而今日,他又勒令撤去了椅上的锦垫。是以,此刻,北豫便是硬生生的坐在坚硬的实木之上,身后的伤处是结结实实的的压在硬木上。但是,尽管如此,他端的气势,却看不出有丝毫的破绽,于此,暄景郅很满意,这样的欣慰和骄傲,大抵,便是一平常的父亲看着儿子有出息时的欣喜吧。
望着北豫分明冷硬了不少的面庞,暄景郅只觉得,他与当年天子山上的少年,越行越远。这条路,是自己亲手带着他走上的,可是,未来如何,前路如何,他,不知道,亦算不到......
沉静的大殿没有分毫的声响,殿下的朝臣个个垂眸敛目,龙案旁侍立的王竟轩双手捧着拂尘站的谨小慎微,生怕,生怕这位新君一个不妨,就会拿自己开刀。
老太师站在上首道礼,众臣再次分跪两列,三拜九叩,大礼参拜,新君即位礼成。
北豫端坐上位,面目似是不怒自威的严穆,又像是含了一丝似笑非笑的戏谑,不过,若是仔细看去,其实是无甚表情,就连眼波流转间的情绪,也是若有似无。一副面孔在冕旒的遮挡下,更是不甚清楚,自然了,这满朝文武,若是谁敢去捉摸一下北豫的面色,若非吃了熊心豹胆,只怕也无人敢去触这霉头。
众臣伏跪在地,北豫也未叫起,眼风似是无意一般,一一扫过案上的摆设,整齐堆放的一众典籍自左手边外,由细至粗的一排狼毫错落有致的挂在笔架之上,一叠空白帛书自是卷好在前。虽然今日是初登大宝,然之前已有一月在此理事,故而堆砌更多的,是一众奏章文书,再过眼处,一方石墨砚台端放。
很好,万事周全,却,唯独,少了一印玉玺。
北豫心中早已有底,面无表情的抬眼缓缓扫过下首的一众人,目光逐渐拉近,打量着身旁站的小心翼翼的王竟轩,倏然,便勾唇轻笑了一声:
“都起吧。”
感受到来自身后之人的一道凌厉目光,王竟轩身后竟然不自觉的冒出了一层冷汗。他隐隐约约的感受到,这目光里缠之而来的凌厉杀气,自从北豫回京,他便日日过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个破绽马脚,便让北豫捉住自己的痛处,更怕当年之事若要水落石出,他该是怎样的死无葬身之地。
按理说,这王竟轩是跟在北祁身边伺候多年之人,更是身领正五品黄门内侍大监一职,论起品阶来,比之下首的一众官员,也逊色不到哪里去。又跟在皇帝身边数十年,怎样身份的人不曾见过,怎样的场面不曾经历过,更甚者,比起前几任的大监来说,他更是“荣幸之至”的参与了先帝的驾崩。
但是,今日,或者说,跟在北豫身后的这一月,他都日日如芒在背,坐立难安。若要真的论起道理来,即便是北豫周身的气度强些,也不至于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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