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个五点半,眼前一片漆黑,频频撞到桌子板凳的角,忍住痛走到他的位置,把纸条放在桌上,再偷偷地离开。一个人回到教室,打开灯,平息一会儿自己尚且怦怦乱跳的心,将勾起的嘴角压下去,再缓缓地翻开书本。
现在她觉得,高中时代身上每一处被撞到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
如果她能再勇敢一点,没有犹豫,坚定地在末尾都署上她的姓名,他是不是就知道所有的纸条都是她写的,而不是那几十张纸条里被她臆想的那个整天都在吐槽的女孩子了呢。也许她会成为第二个孙佳佳,即使她没有她那么漂亮,他会不会也会在和她擦肩而过时有种异样的感觉呢。
阮颐坐在床边,到底还是把那几张重合起来的便利贴拿了起来。这个盒子即使出国她也一直在带身边。偶尔也会坐在床边像今天这样,一张一张地细读,却从来没勇气打开那三张便利贴。
如果说没有署名,是她自己不够勇敢,那错过呢?
“四月八日。段执一,我以前给你写了好多好多纸条,但你可能一直不怎么了解我的脾气。因为我给你的印象都是欢脱的。但如果你有认真看我写的,你就会明白,我本身是一个无趣又严肃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未来想做点什么,但今天我突然间顿悟了。我很喜欢读巴尔蒙特的一句话:为了看看阳光,我来到这个世上。从前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我现在知道了。我预见性地觉得未来的我一定不会为了一个人,一件事停留。
我实实在在地想过,未来要去你的城市,去拼命融入你的生活,去做你生命里不一样的那个存在。可就算我做到了又怎么样呢?就算你跟我在一起了,你喜欢的是我吗?我喜欢我自己吗?
我坚定地觉得,即使强扭的瓜不甜,可我就是要扭下来。扭下来了,我就高兴了。但现在我明白了,瓜不甜,扭的人有多难过。如果有一天,你勉强自己跟我在一起了,我应该会比你更难过吧。因为我所有的幻想画面里,读书、爬山、旅游你都在笑。
其实,我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我朋友不多,同学和朋友我分得很开,我给你写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我,我都不记得了。
段执一,以后我要奔向我的未来了。以前,喜不喜欢,说些什么都是我来做决定。这一次,未来的路上,有没有你,是什么样子的你,我都交给你来决定。”
右下角,阮颐的名字整整齐齐地排在了上面。
☆、独白
快到年末了,阮颐刚回到公司就马上投入到年底结算大潮中。
前段时间公司签署的并购案出了些意外,阮颐跟着财务总监连续几周飞往广东、江浙一带去处理合同问题,手头上累积了许多之前没处理好的账务。因此,一回到公司就忙得晕头转向。
“是不是人过的日子啊!”阮颐听到隔壁桌有砸东西的声音,连忙瞄了一眼。原来是隔壁方姐以头戕桌,作生不如死状。
“别啊,方姐,你现在可千万别寻死觅活,好歹得拿完年终奖啊!”对面的小张从座位上站起,拿起茶杯走向饮水机。
说起来,阮颐也觉得财务工作并不好做,和s中的老师一样,完全是拿生命搏明天,就看谁撑到最后身体不垮。
大学填报专业时,意气风发,就指望着未来能干番大事业,在天上到处飞,到各个国家去出差,完成工作之余顺便实现自己环游全球的梦想。现在倒是遂了她的心愿,却没成想忙到连看书的时间都没了。
不过小张说得对,确实得等到把年终奖捏在手里再死一死,好歹他们公司的福利在同行业公司中口碑还是相当不错的。
“方姐,没事儿吧。”阮颐从抽屉里翻出块儿巧克力过去,笑了笑。阮颐从不吃巧克力,连这一盒都是周衡扬的客户送给她,她再硬塞给阮颐的。
“唉,怎么没事儿啊,我这都快愁死了,已经加班一星期了,我都好久没见着我闺女了。她爸最近出差,也没空管她,我只能把她留在我妈家里了。”
“哎方姐,你家恬恬快小升初了是吧?”小张是上海姑娘,每每语气词‘吧’在阮颐耳朵里都是‘伐’的音。她站在饮水机旁声音略微高了些,让这个临近下班还在忙碌的办公室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
“是啊,我最近还关注了几个重点中学附近的学区房呢,打算带恬恬换一个地方租房住。不过找了这么久,也没找着几个好的地方,要么太贵,要么条件太差。”
阮颐以前听同事们断断续续地说过,连起来大概是方姐的前夫被发现在外面偷腥,她一气之下把他告上法庭,让那个男的净身出户,现在带着孩子一个人过。
“要想把这孩子养好啊,父母得豁出半条命去。”对面的小张一边拧紧瓶盖一边摇摇头,阮颐装作认真听的样子,摸了两块饼干默默地啃起来,“操心完奶粉钱得操心学费、补课费、学区房,到时候嫁娶还得操心,这么一想这婚还不如不结呢。”
办公室里有家室的人都或点头或‘是啊’‘是啊’的附和起来,只有阮颐默默地啃着小饼干,无焦距地盯着屏幕。
“那什么,小阮啊,你是不是还没结婚呢。”
阮颐一听到话题一转到自己身上,顿时打起精神,连忙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小声地嗯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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