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徐穆怎么突然就有了这等待遇,这一点,肇庆卫指挥使最有感慨。
两月前,自己照旧与下属为了卫所的粮饷发愁。
军饷连年克扣,天高皇帝远,士兵们四散逃逸,卫所也供不起那么多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家小的基本不再回来,但总有身有残疾、年龄尚小的,还指望着微薄的粮饷供养。
朝廷严令,渔民不得出海捕鱼,更不得与番邦人贸易。
广东百姓,十家九贫。
剩下的,基本干起掉脑袋的走私生意,要么直接沦为海盗,还有些直接逃出大明,也不知流落到何地。
早些年,泉州为琉球的朝贡港,泉州卫上下还得意过一时。
成化十年,市舶司移居福建,来远驿荒废,泉州卫也沉寂了下去。
偏偏海盗肆虐,一出事,京中那群官老爷便要可劲儿弹劾,自己身为三品大员,只怕还不如京中的八品小官。
正和副指挥使长吁短叹,忽然下人来报,翰林院编修徐穆求见。
翰林院编修?
自己与副指挥面面相觑,接过送上的名帖,冯远顺口问了一句,“官凭路引看了没?”
等了半晌,没有下文。
冯远抬头皱眉,却见回话的校尉一脸纠结。
副指挥使疑道:“他官威甚大,不给你看?”
校尉摇头,“这位大人十分配合。只是小的看着……”
顿了顿,“像是伪造的。”
伪造?
冯远脸黑了黑。
副指挥拔出已有些生锈的刀鞘,“究竟何方神圣,请进来便是。在这指挥所里,还容得小人撒野不成。”
校尉领命,走之前,忽又转身,“大人,若身份是真,您就和气一点儿。”
说完扭头就走。
瞧那身影,倒像落荒而逃似的。
冯远嘴里哼了哼,“军中军纪是越发涣散了。”
副指挥直笑,“怨不得底下小子要多嘴。上次那来查军务的御史,虽说不过七品小官,来时礼数也差了些。你直接将人丢在牢里饿了三天,若不是当时新兴县县令派人来求救,证明是那御史不言不逊、以下犯上在先,到时那御史在折子里随便乱写,你这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冯远没好气地瞅了副指挥一眼,“若是这次这个,还把眼睛瞧到天上,你就给我招呼,我可不奉陪。”
副指挥也不推辞,“行。”
能哄到这份儿上,也知足了。
不多时,一穿着宝蓝圆领袍的人走进来,甚是有礼道:“下官翰林院编修徐穆,见过两位指挥大人。”
冯远轻轻哼了哼,算是回应。
副指挥使屈勇立即帮腔,“徐编修请坐。”
又朝冯远看了看,无奈笑道:“徐编修别见怪。我们都是粗人,除了巡查军务的御史,还从没有与编修这一等一的文臣打过交道。”
徐穆浅笑,“副指挥使言重。”
说着将袖中物事取出,交给一旁的校尉,“这是下官的官凭路引,与吏部发下的公文,还请两位指挥查验。”
见到徐穆如此恭敬,且徐穆面嫩,看着倒像是刚袭父职进卫所的小子。冯远虽表面看着不假颜色,实则心里松了一口气。
“来人,看茶。”
冷硬地吩咐一声,随意打开吏部公文。
乍然色变。
屈勇一惊,难不成朝廷又下了什么牙疼的文书?
轻轻拽拽冯远的袖子。
怎么回事?
冯远看了看底下对着泛黄的陈茶喝得像似在品上好佳茗的人,心中摇摆不定。
转头将文书递过去,想了想,还是不轻易表态。
咳。
免得弄错出丑。
冯远有顾及,屈勇是二把手,当即惊了一声。
作为从三品官,虽说从未投身京城,眼界还是不差的,再怎么样也不能不把京城的大佬们放在心上。
尤其……
使劲咬咬下唇。
屈勇内牛满面。
欺负咱是粗人,听不懂话?
什么叫“上甚嘉之”,“诸公闻之”?
这是明晃晃地告诉人:这个人来头大得很,你们都听到了啊,皇上很看好他,你们不许欺负他。
吏部什么时候如此“平易近人”?
每年考核的时候,怎么下笔就没行行好,给个政绩优等?
如果吏部公文只是开胃菜,这中间用朱泥夹的小纸条直要把人活活砸晕。
从内阁首辅徐溥徐阁老开始,三位阁老,六部尚书,都察院左右都御史的官印和私印,左右两路,排得甚为齐整。
最后签署文书的吏部文选司郎中,直被挤进蹩脚,恨不得叫人看不见才好。
内阁可算是做个总体表态。
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也算与这“宣抚使”事务搭上边。
工部尚书凑什么热闹?
难道这位“宣抚使”还准备建房子?
原本只是心里疯狂吐槽,结果到最后,徐穆真的使人正儿八经地建房子的时候,屈副指挥使也只能~呵呵哒了。
难道这就是死活坐不上一把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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