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语诺拎起浴巾挡住了她的身体,何筝挂在她手臂上,痛得直吸鼻子,转过来呆兮兮地看着她,又问了一遍:“……你、你说什么?”
*
安普办公室,谢西然接到温助理的内线电话,说是采访他的许记者已经到了,问他是要在会议室接受采访还是去楼下的咖啡厅。
谢西然想了想说:“你叫她来办公室。”
许知楚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能采访到谢西然,进办公室前十分谨慎地整了整着装才走进去。
谢西然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大片的玻璃漫溢着天光,地毯是保守中性的米色,办公桌上立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滑稽地顶着学士帽的照片。
“许记者,请坐。”
办公桌后的男人一如她想象得温文有礼,许知楚刚触上对方深邃的眼眸,心跳就不自觉加快。
但她绷住脊背,保持着体面的微笑,不允许自己有一丝失态。
谢西然英俊,富有,高高在上,他一定见过太多仰慕的眼光,所以她更不可以泄露自己的卑微和钦慕,她希望他能对她刮目相看。
这次采访稿是双方提前沟通过的,谢西然的秘书全权把控,自然没有什么出格的问题,谢西然应对自如。
他的嗓音很温和,带点成熟男人特有的沉稳,每一次轻笑都震得她胸腔发颤,许知楚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许记者,需要休息一会儿吗?”他看了一眼手表,他们已经连续采访两个多小时了,他从容地吩咐温助去给她递一杯水。
这种不露痕迹的细心观察令许知楚更加紧张,他看似随意,专心于采访,实际上不曾落掉她的每一个微小举动,悄无声息地掌控着局面,这是他长期与人打交道积累出来的能力。
接下来又是一段冗长的采访,许知楚一直努力表现得谦卑而不失优越,力图给对方留下最好的印象,可惜他一定见过太多青年才俊,并不会将她的小聪明放在眼里。
“最后一个问题,”许知楚合上采访本,“据我所知,您建立安普慈善基金会,每年资助上百名贫困学生,您为什么会如此热衷于慈善事业? ”
这是采访稿上没有的问题,旁边的温助理本想上前打断采访,但谢西然抬手制止了一下。
许知楚紧张地等待,她越过了安全线,手指不安地蜷起,极力保持镇定,迎上他那双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睛。
谢西然说:“至少有三个理由支撑我坚持慈善。”
“首先,这个社会很不公平,极少数人占据了大多数的财富,我既从中获益,自然应该回馈于民,身为企业家我也有这样的社会责任,权利与义务从不分家,我享受了少数人的权利,就应为大多数人谋福祉。”
这是一番客套的说辞,但许知楚丝毫不怀疑它的诚恳与真实。
他接着从容道:“其次,于我个人而言,慈善是一份薪火相传的事业,许记者应该了解过,我出生在泉城的一个贫困人家,高中时家里遭受了一些变故,一度面临失学的危机,是一位了不起的女士帮助了我,才使我衣食无忧地完成学业,实现人生的跃迁。我是一个知恩的人。”
“您刚才说有三个理由,第三个是?”
“有一个很重要的人……”
“是那位资助您的女士吗?据我所知她是南大的教授,你们是什么关系?您做这些是不是在报答她?”兴奋冲昏了她的头脑,许知楚竟一时失控打断了对方。
温助理不满于她的无礼,谢西然倒是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感,良好的修养使他保持了风度。
他听着许知楚的问话,停顿了两秒才回答:“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但我一生都在报答她。”
在搜集谢西然的资料的时候,她听闻过一些小道消息,传说谢西然一直爱慕着那位资助他的女士,爱慕到即使她已逝世多年,他仍然甘愿为她不婚不娶。
她不知道那两秒意味着什么,可她察觉到空气里微妙的变化,许知楚心中着急,追问道:“您说您和她没有关系,可我听说您有一位养女,就是她的……”
“许记者,”谢西然不波不澜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缝隙,他敲着沙发扶手说,“你的功课没有做到位,阿诺不是我的养女,她有自己的亲人和家庭,她每年都会回去和他们团聚,我对她而言只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叔叔。”
许知楚头次见他严厉的神色,张着嘴竟接不上话。
谢西然扯了扯领口:“今天的采访就到此为止吧,我想素材已经足够了。温助,送客。”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许知楚错愕不已,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得罪了他。
她很快想明白,她来采访之前就有同事提醒过她不要提那位已故的南大教授,千万不要提,那是他的逆鳞。
虽然早就已经猜到这个结果,但她还是不死心地报了一丝侥幸,或许都是外界谣言,或许他并不是为了那个女人才保持单身。
结果令她失落,原来世间真有痴情男子若此,不止甘愿为一个女人赔上一生,还能将她的女儿视如己出,悉心培养。
不过她到底没白来,毕竟这一次她一定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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