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语诺就着谢西然的手指把樱桃含了进去,再将光秃秃的籽儿吐进他掌心,含混不清地说还要。
谢西然便又低头给她挑,一边挑一边跟江坤说话,问他江母近来身体如何。
江坤便又开始诉苦,说家里的楼房太老,台阶高,走起路来不方便,老人家年龄大了,腿脚不好,上上下下的十分危险,上次差点摔了跤。
话里话外都是对旧屋的不满,再适时插一句:“听说江滨边上开了一个新楼盘,那里地段好,小区基础设施也好,我看老太太挺喜欢。”
这话暗示得不能再明显,谢西然点了点头,显然听进去了。
傅语诺也听进去了,她剐了江坤一眼,直接拆他的台:“江滨离市中心太远,外婆腿脚不好,买菜、接江成上下学什么的都不方便,你把她搞江滨去干什么?”
“买菜在哪里不是买?你外婆不会介意的,再说这两年泉城重新规划,政府大楼都往南搬了,以后市中心都得跟着往下挪,不出几年江滨就得变成市中心,房价蹭蹭蹭往上涨,现在不买该来不及了!”
“哦,所以不是因为外婆腿脚不好,而是因为江滨以后房价会上涨,你着急投资呗。”傅语诺凉凉道。
“嗨,你一个小孩子还懂什么,这不是顺便的事么……”江坤被她拆穿,有些面热。
傅语诺确实不懂,不懂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怎么能那么厚脸皮,半点本事没有不说,连买房都得花别人的钱,还花得那么理直气壮,心安理得,她是没有见过比他更厚颜无耻的人了。
她更不懂的是,谢西然怎么还能容忍下去,他到底打算容忍他到几时。
好像从她有记忆开始,谢西然就对江家人有求必应,他是不是真把他当成江家的女婿了。
*
傅语诺洗完澡,正在屋里吹头发,谢西然从外面进来,她关掉吹风机,问他舅舅走了吗?
“他不走了,今晚在家里休息。”
傅语诺一听就炸毛:“他住在家里?”
谢西然安抚她:“他在一楼的客房,不会上来打扰你。”
“我不要!”傅语诺气得跺脚,“他又不是没钱,外面哪家酒店不能休息,为什么要住在我们家?”
“他是客人……”
“那我也不要,我去让他走!”她气势汹汹地打断他,大步走到门口又停住了,回过头,“叔叔,他说的项目,你准备给他钱吗?”
谢西然回答得很保守:“我会看一下bp。”
傅语诺很敏锐:“所以你打算给他钱?”
“他说得话有些是对的,合力时代确实很有潜力。”谢西然不正面回答她。
怒火蹭地一下就蹿上胸口,傅语诺横眉冷对:“我不要!”见他不回话,她又强调了一遍,“我不要你给他钱!”
他头疼地揉了下眉心,仿佛她在无理取闹,这态度彻底激怒了她,傅语诺忽然转身推门出去,谢西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蔓延到楼下才反应过来。
傅语诺在玄关处套了大衣穿好鞋,推开门,天早就黑了,寒风不要命似的往里灌,瞬间便抽干了屋里的暖气,她被冷得缩紧脖子,鸡皮疙瘩层层竖起。
“阿诺!”谢西然从楼梯追下来,她头也不回径直跨了出去。
屋外气温零下,北风瑟瑟地吹,谢西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袖口来不及放下卷曲着卡在手肘,但他顾不上这些,想也没想便追了出去。
大铁门上着锁,傅语诺扒拉了两下扒拉不开,钥匙在屋里,可谢西然眼见着就要追上来了,她来不及回去拿,傅语诺没犹豫,直接弯进旁边的草丛里摸索,逃跑她是有经验的,上一次回来的时候她偷磨了一把钥匙藏在了这里。
“你在找什么?”谢西然气喘吁吁地停在她身后,她刚好也摸到了冻得冰块似的钥匙,抓紧了藏在袖口里,她回身和他对峙。
“我要出去。”
他的视线落在她鬼鬼祟祟的手上:“这么晚了,你要出去?”
傅语诺向他晃了晃手机:“才八点,”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直视着他,“叔叔,是不是我太乖了所以你忘了现在的年轻人该是什么样子?八点算什么晚,这个时间多少人的夜生活还没开始。”
“所以你现在要去哪里?”
她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出去找朋友。”
他向她走近,她紧跟着后退,不让他靠近。
这熟悉的对峙感,谢西然无奈地停下脚步:“哪个朋友?”
“不想告诉你。”
她转身去开锁,谢西然不敢轻举妄动,哐当一声,大铁门打开了,傅语诺回过头来看他,最后再问他一遍:“叔叔,你一定要帮江坤吗?”
“……他是你的舅舅。”不知是在回答她的问题,还是提醒她不要直呼其名,总之这仍然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也显然无法让她满意。
傅语诺迎着寒风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西然没有再追上去。
来回的风如刺骨冰刀,毫不留情地往胸口上扎,血液由四肢冻住,但他感觉不到僵冷,也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空寂地站着,空寂地望着傅语诺越来越小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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