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有惊无险地回到县城,陈杰直接受命于帅冠宇,及时向大老板禀报此事。帅冠宇命他立即护送帅宁回上海,并请求鹊州公安部门派人保驾。
到了机场,崔明智惊魂稍定,怯懦地请示帅宁:“宁总,莲花乡那地界这么险恶,这项目还做得下去吗?”
他是个平凡打工仔,不是勇者探险家,工作累点脏点无所谓,但犯不着刀口舔血,虎口拔牙。像这样老去鬼门关打转,迟早会神经衰弱。
帅宁面无表情地嚼着口香糖,今天这事也让她切实体会到经商的艰难,算是“富贵险中求”的侧影。可这不正是创业的必经之路么?即便道路坎坷不平,车辆也要前进,即便河流波高浪险,船只也要航行。父亲当年筚路蓝缕,受过的磨难何止这点,她必须青出于蓝胜于蓝方有资格接他的班。
“这点小事你就怕了,看样子真跟不了我多久。”
她的勇毅酷肖父兄,崔明智相信“人是英雄钱是胆”,对他们这些有钱人的定力自愧不如,被讽刺也只好忍住羞赧,忧愁进谏。
“宁总,我是觉得那些人太难搞了,当年中、共剿灭湘西土匪付出了惨重牺牲,就因为那里山穷水恶人凶悍,自古就是没王法的地界。那莲花乡长期封闭,当地人愚昧野蛮又没啥法治观念,再由皮发达那伙恶霸统辖,比土匪窝也差不远了。我问过牛乡长,连他们这些乡干部都要看当地大宗族脸色,不然没法开展工作。您今天跟皮发达放了软话,难道今后任由他们敲诈?这得白扔多少肉包子才能收齐证据告他们啊。”
帅宁照例先回他一声冷笑,反问:“你是大学本科生,‘尺蠖之屈’下一句是什么?”
“……以求伸也。”
“那不就是了,你以为我会安心接受敲诈?我那是在拖延时间。皮发达想联合其他村子对抗我们,我们正面强攻代价太大,得逐个击破。你让齐云去查哪些村子没和皮发达勾结,先加快这几个村的修路进度。我慢慢想办法收拾那伙坏蛋,一物降一物,就不信治不了他们。”
“可卢书记都不肯帮咱们……”
“他是县里的一把手,又正是新官上任挣表现的时候,等我们给了他十成把握,他会出手的。”
崔明智看她信心满满,心想有她这高个子顶着也不用自己杞人忧天,担心消减,又起好奇,问她是如何练就一身高超车技的。
就她刚才侧立飙车那招,是专业车手才会的酷炫绝技,他以前在电视上看了也曾妄想学习这一撩妹的终极利器。后来考驾照才知这招太难,不止要艺高人胆大,还得随时保证油门线性、准确调整车辆重心、敏锐预测轮胎形变带来的车身趋势变化才能将这一高难度动作完成得行云流水。
帅宁恝然道:“在悉尼读书的时候有个炮友是本地有名的飞车党,跟他学过几招。”
她像《天龙八部》里的少林扫地僧,举重若轻,连“炮友”两个字也说得面不改色。
崔明智清澈的传统观念与她的腐朽思想水油排斥,忍住鄙薄规劝:“在国内可不能飞车啊。”
“还用你教,我连酒驾都没干过,撞死人还得装精神病,多麻烦。”
听到这句话,他断定今生都无法在老板身上找到让自己心悦诚服的人格魅力了。
第二十章
他照旧没把这次因公受伤的事告知家人, 连叶茹薇一并瞒着, 被同事问起也不敢大肆渲染。于私怕亲人们担心,于公怕散布恐慌情绪。
周末母亲何彩凤来电话, 母子俩亲热地互致寒温,三言两语后母亲口气羞怯,讨好似的说道:“明明, 爸妈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崔明智心领神会, 只当父母想添置一些高档电器,自信还负担得起。
可是母亲给他出了道大难题。
“你吴叔叔他们想卖了县城的房子去省城陪儿子,他们那套房刚建好两年, 装修也很新,开价56万。我和你爸商量买下来,村里医疗条件差,你爸身体不好, 搬到城里去住他以后看病也方便。”
何彩凤一直羡慕城市生活,早想在县城购房养老,崔明智去年春节就听她提过这事, 那会儿他还想跟叶茹薇攒钱在上海定居,装聋混了过去。现在母亲知道他和女友分手, 定居计划泡汤,便按捺不住来游说。
父母年事已高, 他也想尽力满足他们的愿望,但现下手头紧,拿不出那20万首付。
何彩凤听说他没钱, 嗔怪:“你工作有些年头了,工资也不低,20万都没有吗?人家余嫂的儿子前年才开始上班,工资还没你高呢,今年也给家里买房了。我们平时也没怎么问你要钱,你挣的钱都花哪儿去了?”
崔明智茶壶里打伞支撑不开,无奈坦白:“上次薇薇的爸爸动手术,我把钱都借给她了。”
何彩凤大惊:“你们都分手了,干嘛还借钱给她!?”
“……是分手前借的。”
“那她什么时候还你?”
“这个还不好说。”
感情是柔软的丝绸,最怕金钱这把利剪。
何彩凤只是一介村妇,慈母身份并不能助她脱离狭隘。儿子是她辛苦养大的,她还没沾过他多少光,就被别的女人敲骨吸髓,这无异于讹诈。
“你个瓜皮,谁让你借她钱了?她又不是你婆姨,又没给你生过孩子,伺候过公婆,你凭什么把钱都借给她?要是她不还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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