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娴儿低头谢了她的劝诫,笑道:“我才嫁过来多半年,这一次实在算是无功受禄,正五品已经让我惶恐不安了。我既没有苦熬到九十多岁,也没有生下儿孙去做朝廷栋梁,难道一下子就封我个正四品恭人么?”
何太君听见这话句句都在讽她,脸上的笑容又有些挂不住了。
还是梁儿在旁郑重地道:“母亲且安心,待儿子考取了功名,二品一品的诰命也为您请得来!”
郑娴儿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了:“瞧我儿子的志气!你要为我请一品诰命,可要自己先做到宰相呐!”
“儿子做得到的!”梁儿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这样端正孝顺又有志气的孩子,自然是讨人欢喜的。在场的女眷们赞叹不已,堂中颂声笑语立时响成了一片。
在这样愉快的氛围之中,偏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梁儿,我来问你----若是你的母亲行止不端,甚至已经失了贞节,配不上‘贞妇’的身份了,你会怎么做?”
“真儿,不许胡说!”朱金蓝吓得脸色都白了。
陈景真扬起灿烂的笑脸,一派天真:“表姐怕什么?我不过随便问问罢了!”
梁儿显然从未接触过这样尖锐的问题,闻言立时吓得跪了下来。
郑娴儿笑了笑,拉他起身坐下:“别怕,这位姑姑逗你玩呢!”
话虽如此说,梁儿所受的教养却不允许他不答长辈的问话。他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皱眉说道:“母亲矢志守贞,又受朝廷恩赏,自然不会令父亲和楼家蒙羞。”
“万一呢?”陈景真穷追不舍。
梁儿想了一想,再次起身跪了下来:“梁儿自当拼死保护母亲,断不容许任何人欺辱于她。若母亲有半分差池,梁儿当自刎以向九泉之下的父亲谢罪!”
“你答偏了”,陈景真温柔地微笑着,“如果不是别人欺辱她,而是她自己不守妇道……”
“陈景真!”郑娴儿拍桌站了起来,“谁给你的胆子欺负我儿子?我还没死呢!”
朱金蓝忙跟着站起来,陪笑道:“弟妹别生气,真儿一向口无遮拦,她没有恶意的!”
郑娴儿拉起梁儿安慰了几句,缓缓地坐回原处,脸上重新现出了笑容:“我性子急,压不住火气,让诸位长辈见笑了。今日不是我要跟一个小姑娘计较----我只是有些想不通,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呢?”
朱金蓝黑着脸,狠狠地剜了陈景真一眼:“你也太不懂事了,回去定要叫姨丈好好教训教训你!”
陈景真哼了一声,仍然转过脸去看着梁儿:“我跟你说啊,你刚才答得不好!你母亲是贞妇,如果出了差错,你们全家都要被问罪的,说不准还要杀头!所以,你若发现她跟男人不清不楚,第一件事应该是大义灭亲,一刀杀了她!----三少奶奶,我说得对不对?”
梦中说梦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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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有你哭的时候
“对极了!”郑娴儿微微一笑,“瑞姑娘,劳你一趟腿,到前面花厅去看看陈老爷在不在,顺便把陈四小姐的这番金玉良言学给在座的宾客们听一听,让大家见识见识陈家出了个多么谨慎守礼的好姑娘!”
这番话一出口,陈景真犹自得意洋洋,朱金蓝和几位女眷却已吓得脸都僵了。
几位年高德劭的老太太们各自摇了摇头,连连叹息。
明眼人都知道,这番话若是传到外头去,陈景真的名声就算彻底毁了。
朱金蓝急得浑身冒汗,可是当着一屋子长辈的面,哪有她几次三番插嘴的道理?她再要多言,怕是连自己也要搭进去了!
楼夫人全程安安静静地坐着,竟像是事不关己的一样。
梁儿紧张地攥着郑娴儿的衣角:“母亲,儿子是不是闯祸了?刚才那番对答……”
郑娴儿安抚地攥了攥他的手,笑得很冷:“你答得好极了。好孩子,今日的事若是传扬出去,即便你将来科举不中,有司察举的时候也会推你一个‘贤良方正’!将来你若有平步青云的那一日,可得好好好谢谢这位陈四姑姑呢!”
梁儿咧嘴一笑,又正色道:“儿子会考中的!五叔叔如今是解元,儿子将来也要考一个解元,还要进京考状元去!”
“有志气!”郑娴儿赞了一声。
这时,陈景真的父亲已跟着瑞儿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跪在廊下磕头了。
士农工商,商人是最底层,哪怕富可敌国,在当官的人面前也是低的。
这屋里一个正二品的夫人,一个刚刚受了诰命的正五品宜人,还有一个九十多岁的正四品恭人在看热闹----陈老爷实在想不通,自家宝贝女儿是哪里来的胆子在这里大放厥词的?
作为寡妇,郑娴儿不便开口同外面的男人说话,于是楼夫人便清咳一声,端庄地开了口:“陈老爷这是做什么?孩子们不懂事拌几句嘴,哪里就到了磕头赔罪的份上了?瑞儿,还不快把人扶起来呢!”
陈老爷只得站了起来,又告罪道:“小女不懂事,平白多生事端,请夫人开恩,容小人带她回家去好生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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