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阙毫不客气地把他踹了出去:“本公子用不着,你还是回去照顾你的延卿兄吧!”
“啊?!”葛丰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黎延卿啊?他那边天亮之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天翻地覆呢!照顾他?恐怕要性命不保!
葛沛民公子清楚地知道,他如今要活命,只有抱紧楼公子的大腿这一招!
可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马车早已经走远了。
葛四公子只能徒呼奈何。
马车内,郑娴儿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夜色,眼睛一眨也不眨。
楼阙坐在旁边看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凑上前来,揽住了她的肩:“在想什么?”
郑娴儿摇摇头,表示并不想回答他的问话。
“娴儿,”楼阙有些担忧,“我先前也并不知道花船上是那个样子的。我从未参与过那样的事,以后也不会。你信我!”
郑娴儿转过脸来,诧异地看着他。
楼阙叹息着,双手护住郑娴儿的肩膀,将她按在马车的角落里,固执地看着她的眼睛:“你信我!那种肮脏的地方,我一向避之唯恐不及!娴儿,咱们回去洗洗眼睛,忘掉刚才在那个鬼地方看见的事,好不好?”
郑娴儿避开他的目光,蜷缩了身子把脸藏到了他的袖子底下。
楼阙有心掀开衣袖看看她的脸,一时又有些迟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试探着补充道:“我不是故意扯掉你蒙脸的帕子----那时候我有些糊涂,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已经跟那些人绝交了,今后你不会再见到他们,所以不必担心会被人认出来。”
郑娴儿低低地应了一声,心情并没有变好。
楼阙看着她这副蔫蔫的样子,心中愈发忧虑,却不知该从何劝起。
郑娴儿在他怀中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心中的阴霾倒是自动消散了大半。
她推开楼阙的手,“呼”地坐了起来:“你跟那个黎延卿,绝交不绝交?”
楼阙迟疑着,不肯答话。
郑娴儿咬牙切齿:“算了,我就知道你不肯----我是看不惯那个人的,迟早有一天我要宰了他,到时候你可不要拦我!”
“我以为你会先宰了葛沛民。”楼阙失笑。
郑娴儿正色道:“姓葛的确实可恶,但黎赓那个伪君子才叫人恶心呢!你跟他做朋友,可要小心近墨者黑!”
楼阙若有所感,静静地想了一阵子,终于笑道:“枕香楼这种地方确实不该存在,只是这种事情不该由你出面。----你再等等,改天我替你去把它烧了!”
“你懂我!”郑娴儿转怒为喜。
楼阙攥着她的手,叹息良久:“今夜的事,是你受委屈了。”
郑娴儿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我?我多大的委屈没受过?这点破事算个屁!倒是你楼大才子的颜面受了些损伤是真的,幸好你不由分说地揍了他们那一顿,这面子还算是勉强挽回了几分!这事儿,今后可不要再提了!”
楼阙原本还有些放不下,此时见郑娴儿一派洒脱,倒显得他有些小家子气了:“你说得不错,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话虽如此说,他的心里却还是隐隐有些忧虑。
这种忧虑,恰恰来源于郑娴儿的洒脱----今夜的事,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会被引为奇耻大辱,可她竟然毫不在意!
这个女人的脸皮这样厚,羞耻之心又是半点儿也没有,谁知道她将来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楼阙对自己将要离开的这几个月感到十分担忧。
他原本想拜托葛丰照料她几分的,细想想又只得作罢了。
那姓葛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才不要引狼入室!
楼阙自己在心里浮想联翩,却不知郑娴儿也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谓。
在今夜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再跟枕香楼扯上关系。
那是她唯一洒脱不起来的地方。
回去洗眼睛有用吗?一旦跟那个地方扯上关系,便是给自己身上洗去三层皮,也未必能洗尽那满身满心的污浊!
一日为娼,终身……
郑娴儿扶着额头,大拇指用力按压着刺痛不止的鬓角,唇角倔强地维持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快天亮的时候,马车终于回到了楼府大门口。
钟儿显然一夜没睡,两只眼圈都深深地凹了进去。这会儿看见楼阙从马车上下来,他只差没扑上来直接叫“亲爹”了。
之所以没有扑上来,是因为他“亲爹”怀里抱着他“亲娘”呢。
下车之后,郑娴儿就刻意离楼阙远了些。
后来楼阙回去收拾行李、向府中众人辞行,她干脆便回落桐居躲了起来,强把自己当成了个局外人。
但,听人说楼阙马上要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跟着送出了大门外。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郑娴儿站在楼府送行的人群之中,远远地便看见楼阙站在马车旁边跟钟儿说话,目光却时不时地向这边看过来,在人群之中睃巡。
郑娴儿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楼阙看见了她,立时勾起了唇角,整个人都显得鲜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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