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了脉后,她又抬头看了皇上几眼。她之前见过皇上几次,都是低着头,用无限崇敬的余光看他,而这是她第一抬头正眼看皇上。
看病要望、闻、问、切,此时她看皇上光明正大。
皇上的脸色苍白偏暗,很瘦,长长的脸上皱纹很深,眼白偏黄还有几根血丝。一看他这副尊容,就是为了江山社稷不辞辛苦、日理万机的勤勉皇上。
眼白偏黄有血丝加脉象沉迟,也不能说明一定有什么。但是,皇上或许跟“胡姬”夜夜笙歌,就不一定是巧合了。
陆漫再次把了脉,又轻声问道,“恕臣妻冒昧,请问皇上,您夜里是否多梦……”或者夜里睡不踏实?
后半句没敢问出口。
皇上想了想,说道,“半年前开始,朕就经常做梦,总是梦到花儿,不是在花园里下棋,就是在花园里散步……”他没好意思说还在花园里做那事,顿了顿,又道,“朕专门让钦天监的人解梦,钦天监的人倒是说梦见花卉,只要不是白花,就是吉兆……而御医说多梦也是热症的一种症状……”
皇上所有的表现,包括做梦,都是肾阳虚,御医说的没错。皇上没好意思说肾阳虚,就用热症代替了。
陆漫的心里惊涛骇浪,使劲把情绪往下压。但皇上是个老鬼,还是看出了陆漫的不同。又问道,“是朕有什么不妥?三郎媳妇但说无妨。”
陆漫缩回手,恭敬地说道,“御医说得对,臣妻也是如此看法。皇上的热症已经比较严重,为了皇上的龙体安康,还请皇上在吃汤药的同时,一定要保证睡眠,静养为宜。否则,皇上的身体堪忧。”
做为一个年轻小媳妇,还是臣子的妻子,她的后两句话说得非常不妥。就差说皇上如果再天天夜里睡女人,身体就会垮。她如此说,也是无法了,刚才她的表情引起了皇上怀疑,她是为了掩盖另一种情绪。
长公主和姜展唯不知道她的用意,吓了一大跳,直觉陆漫莽撞了。这种话,她应该说得再委婉一些,或者让长公主和姜展唯转个话,才妥当。
皇上点点头,并没有恼怒陆漫。他觉得,做为一个大夫,陆氏敢于讲真话,也是难得了。而且,但凡有大才的人,都不太通俗务,反倒容易讲实话。看来,自己是应该节制一些了。
陆漫退下后,长公主又劝诫了皇上一阵,皇上也宽慰了长公主一番,才起身回宫。
陆漫没有回东辉院,而是侯在厅屋里,送走皇上和姜展唯后,陆漫又进侧屋给长公主施了针。
由于皇上微服来看她,长公主极其激动,情绪又有了波折。脸色潮红,手抖得更厉害了。
她一直喃喃念着,“龙恩浩荡,龙恩浩荡,能让皇上亲自出宫看望的人,也就是本宫了……”
陆漫边给她施针,边安抚着老太太,让她冷静。这一对老姐弟的感情,还是让人羡慕的。
长公主激动完,又嗔了陆漫一眼,说道,“就你胆子大,那些话也敢说。还好皇上仁慈,没有怪罪。记着,这种话不要随口说出来……”
陆漫乖巧地点着头。
长公主又觉得陆漫的手发凉,还有些轻轻发抖,问道,“你不好了?”
陆漫笑道,“第一次给皇上诊脉,紧张的。”
鉴于长公主现在的身体状况,那件事万万不敢跟她说。
长公主又呵呵笑起来。
陆漫见长公主好些了,才起身告辞。
她刚出垂花门,就碰到了杨氏、二夫人、三夫人、大奶奶等人带着一群孩子去鹤鸣堂吃晚饭。
除了三夫人的眼圈有些红,江氏的情绪不高,其他人都高高兴兴,跟陆漫打了招呼。
陆漫猜测,三夫人和江氏不太高兴,一定是因为长公主叫了几个人去给皇上磕头,不包括看病的陆漫,大房有一个人,二房有两个人,唯独没有三房的人。
一个大家庭,一点事没考虑周全,就会有人受伤。大家长也是不容易。
回了东辉院,陆漫就坐去炕上想心事。孩子们来缠她,她也没有心思应付他们,让乳娘带他们出去玩。
第六百九十一章 媚姬
晚上,姜展唯没有按时回家,陆漫压下心思领同孩子们吃完饭。姜玖看出嫂子有心事,就非常乖巧地把小哥俩领去后院玩。
陆漫把卧房门关上,又从床下抽屉里拿出《慎疾集》和《回春杂记》。她对自己的记忆力有信心,可是还是忍不住又在两本书里找出只言片语,重新读了几遍。
姜展唯深夜才回家。掀起珠帘,看到陆漫盘腿坐在床上望天,眉头皱着,小嘴紧绷,表情极是严肃。
姜展唯紧走几步,问道,“家里出了什么事?”
陆漫目光滑向他,没有像以往那样灿然一笑,而是嘟嘴说道,“家里没事。你怎么才回来。”
姜展唯笑起来,低声说道,“皇上晚上留下我,还有几位大臣吃了御宴,又拉着陈阁老下了几盘棋。我走的时候,皇上已经歇在养心殿了。他如此,定是克制自己不去赵贵妃那里。”又道,“还是医神说话有份量。你劝诫他节制的话,皇上听了。”
陆漫冷笑两声,摇头说道,“我敢打赌,皇上用不了多久,一定又会去凤鸣宫。因为他现在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某些行为,或者说,他不知道情况会这么严重,不愿意去极力克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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