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囚着一名年轻男子,男子双手缚着铁链,铁链自两边高高吊起。壁上火把映照这森冷乌黑的铁链,渐渐泛起寒凉的光。这光落在地上,照亮一片斑斑驳驳,不知是渗进了多少层骤然飞溅的血。
满地形状张扬的血迹蜿蜿蜒蜒汇聚在男子的脚底,失血颇多的男子微合着眼,半掩住那深远如山的眸,而那冷峻得近乎僵硬的面容上,钢铁一般毫无表情。
囚塔,囚犯,囚具,囚刑,囚得一切流转时光如千年冰雪凝固不动,不辨今夕何夕。
与世隔绝的天地里,忽有环佩叮当之声自远而来,清脆如铃,响彻在这阴沉的牢狱中,仿佛是那厉鬼正霍霍的磨着冷白的刀,声声锐利,声声索命。
有一女子婀娜着从塔壁旁螺旋状的台阶上缓缓而下,行至那男子身旁,慢悠悠绕着他转了一圈,又在他身前站定。
她伸出手来,近乎爱怜般的抚了抚男子脸上细碎结痂的伤。
纤纤柔荑暖暖覆在他冰凉的脸上,仿佛那春日的柳,蓝天的云,牢牢牵过一颗人心诱人沉醉。男子却并无反应,就连眼珠子都不曾转动半分,好像只当这女子是空气。
女子见惯不怪,收回手,如同长辈看着孩童一般宽宏的笑了笑:“你这一声不吭故作深沉的性子,倒是与你那父亲极像。”
男子面色岿然不动,女子叹息般摇了摇头,又道:“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小时候聪明得不得了,长大了却越发的不成器。你为了她在这里日日受着麒麟鞭刑,她却在外面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定了终身。我看了都觉得心疼。我问你,九千策,值么?”
一声诘问重而沉,九千策却似乎认为这个问题愚蠢得很,并没有什么回答的价值,依旧面瘫着脸,看也不看他身前的女子一眼。
女子见状眸光微微一凛,忽然又笑了起来,“你在这黑狱里关了许久,难道就不想……出去见见她?”
塔内密不透风,塔壁上的火把却猛地一晃,摇曳火光映在九千策的脸上,仿佛将他这一张冰山脸融出几分人间的冷暖来。他微微动了动眼珠,掀起眼皮终于看向身前的女子。
女子笑意凉薄:“你上次没能完成刺杀殷瑢的任务,留下许多后患。泽国那位新王殷琮很生气,昨日写了封信给我,信里洋洋洒洒几千字,通篇是在骂我风倾楼办事不力,惹得现在出了许多麻烦。那殷琮初战便惨败,不日又要对战,他想必也是急得很,写这封信的潜台词不过是想让我派人帮他。”
说着,女子看了眼九千策那冷峻深沉的面孔,继续道:“你是唯一一个曾经设局把那位杀神世子逼到绝路上的人。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顿了顿,女子忽然靠近九千策的耳边,蛊惑般低声的道:“去吧,去提了殷瑢的人头回来见我。那时,我自有办法,让她,爱上你。”
这世上不会再有比这更具有诱惑力的事情,九千策面色不动,神色如常不见端倪。仿佛一座孤山立在飘摇的风雨里,任那风吹雨打世事无常,山,还是那座山。
女子退开一步,微微冷笑一下,挥手命人将他带出去疗伤。
眼见着九千策出了黑狱,女子负手站在这座高塔里,半晌,突然道:“小步,偷听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步生娇从暗处现身,看着这华艳而诡谲的女子,皱眉道:“楼主,您不可以用媚术控制夜姐姐的神智。”
“不可以?”女子玩味的挑眉笑起来,“你夜姐姐在外面玩得久了,迷了路,忘记了回家,我让九千策把她带回来,有什么不可以的?”
“即便如此,您也不该让她变成任你操控的傀儡。”
“你倒是跟那九千策一样,尽知道护着你夜姐姐。”女子玩味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不屑,不屑中又生出几分诡异,她看着步生娇,缓缓道:“但是小步啊,你可知道,当年,究竟是谁杀了你的蝉翼师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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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将起,月未落,晨昏交界,有万丈金黄华光隐在山巅之后,天际沉沉浓云将退,军营森森铁甲列队。
出征,在即。
没怎么睡醒的守卫兵打着哈欠朝一处营帐走去,他要把那帐子里正在关禁闭的公孙小少爷叫起来,告诉他,军营要换地方了。
守卫兵刚走到帐前抬起手,眼见着就要掀开那帐帘子,忽有一人大声叫住他:“那边的兄弟,劳驾过来搭把手!”
守卫兵的动作一顿,回头只见一位士兵扛着好几袋粮草正要往车上搬。他连忙一路跑过去,来来回回帮着搬了好几趟粮草。
“兄弟,够仗义。谢啦。”那士兵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守卫兵摆摆手,“一点小事,不客气。”
目送着士兵将粮草车推远,守卫兵刚转过身,又听有卫兵长在远处喊他:“小伍,动作快点,要集结出发了!”
“哎,来了!”小伍应着,朝卫兵长跑去。
跑到半路,他忽然脚步一顿——他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小伍摸摸后脑仔细想了想,却仍旧没能想起来他究竟遗漏了什么。远处,卫兵长又在催促。
小伍干脆就把此刻这古怪的心思抛到了脑后——大概是他昨天没睡好,想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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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明,将士出征。
晨曦金而暖的洒下来,洒在地上一片旷达平原。微风渐起,卷过平原黄沙,黄沙流动着淹没马蹄,仿佛此刻天边被朝霞染上一片金黄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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