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人掉落在地的白菘拾了去,道:“林三娘无父无母,全仗这亩菜过生活,你们这许多人,一人拿一棵,还叫不叫人活命了?”
他这话讲得有理,边上有那明白人,连连点头,另几个佃农趁机又道:“咱们都是苦哈哈,替人种菜,赚几个辛苦钱,各位都是乡里乡亲,与咱们留条活路罢,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哩。”
大多人都是吃软不吃硬,见他们有求饶之意,都道:“罢了,谁也不容易,自家又不是没菜吃,何苦拿他们的。”林依见围观之人渐渐散去,紧绷的神经猛一松,腿一软,竟跌坐到田埂上。张仲微拎着门栓跳上来,关切问道:“怎地了?我扶你回去?”
林依避开他伸出的手,自个儿爬了起来,又是感激,又是抱歉:“多谢你相助,又要累你挨罚了。”
张仲微不解,奇道:“这话怎讲?”
林依朝张家方向努了努嘴,道:“方才任婶就在人群中,定是全瞧了去,传到你娘耳里,能不罚你?”
张仲微面色丝毫没改,满不在乎道:“罚就罚,我不怕。”
林依气他老实,跺脚道:“你好歹也生个心眼儿,若是再罚跪,无人时就歇一歇。”
张仲微认定她是在关心自己,喜笑颜开,老老实实应了一声:“哎。”
林依哭笑不得,赶他道:“赶紧回去罢,耽误越久,罚得越重。”说完丢下他,自走到另一边去督工。一佃农见她过来,上前询问:“担心一天卖不完,只收了小半,先拖去城里,卖完再收?”
林依笑道:“不必,全收了,城中自有人买。”待得一亩菜收完装车,她亲自押到城中,寻到收菜人,尽数卖了。几个佃农当场就领到了工钱,喜不自禁:“咱们还担心这多菜卖不完要烂掉,不想林三娘好本事,眨眼功夫钱就到手。”
林依道:“整卖不比零卖价高,你们不介意才好。”佃农们连连摇头,道:“还有那么些菜未熟,忙的日子在后头,哪有闲工夫来卖菜,如此甚好。”
林依笑道:“我也是这般着想。”
卖完菜,几人高高兴兴回村,佃农们还车的还车,下田的下田,林依嘱咐了几句,自回家关窗栓门,躲起来算账。这亩地共产两千三百斤白菘,每两斤五文钱,共计五千七百五十文,除去中人费与佃农工钱,尚余三千九百余文。她多年寄居习惯,不爱手头留太多钱,加之应急钱还未动,便将这三千多钱全拿去还了部分欠款。
照这般下去,债务很快就能还清,还能有不少结余,林依心情愉快,称来两斤瓜子儿,拿去厨房炒了,自己留下半斤,半斤送杨氏,半斤送田氏,还剩的半斤,装了一袋儿,拎去与杨婶:“带回去与孙女儿。”杨婶谢了她,欣慰道:“你跟着大房,倒还好些,换做二夫人,岂会白费柴火与你炒瓜子。”说完开了袋子,抓出一把递与林依,二人坐在屋前就嗑起来。平常过年才有这些炒货吃,杨婶一气嗑了一大捧,才意犹未尽地将袋子扎起,笑道:“留着些,不然回去没得了。”
林依道:“甚么好物事,赶明儿再炒。”杨婶笑话她道:“怎么,菜地赚了钱,财大气粗起来。”林依拿了片瓜子壳丢她,笑道:“也就是你,别个看我给不给。”一老一少玩闹一时,忽见方氏在房前晃了一下儿,林依记起那日田间之事,忙问:“二少爷这几日没被二夫人罚?”杨婶听她不叫“仲微”,改称“二少爷”,晓得她是故意疏远,不由得先叹了口气,再才回道:“你指二少爷在田间为你出头一事?二夫人哪里顾得上这些,只恨盯不住二老爷呢。”
林依奇道:“二老爷怎地了?”
杨婶朝正房那边瞅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每日在菜地里忙,竟是不晓得?二老爷见天儿地朝村东头跑,任人拦都拦不住。”
原来今年丰收之年,家家户户都赚了几个钱,便有牙侩瞧准了乡间商机,带了一车人口到村中贩卖,那些插草标的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却是年轻女孩儿居多,因此勾得久无妾室的张梁,忍不住朝那边跑。
林依听完,更是惊讶了几分,问道:“二老爷去瞧女孩儿作甚,难不成想纳妾?他可是正守着孝呢,家中不能办喜事。”
杨婶撇嘴道:“谁晓得,干过眼瘾也不定。”她见院中无事,索性拉了林依起来,道:“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田间菜未熟,林依正无事,于是点头,随她去了。到了村东头一瞧,好个热闹景象,黑压压一片,全是男人们,个个瞧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指点几下。林依挨着瞧去,里正,户长,张梁……村中稍有些钱的,都位列其中,她将杨婶扯了一把,问道:“怎地不见有女人来瞧?”
杨婶笑道:“家中钱财,都在女人手里掌着,她们不来,男人怎么买人?”
林依想了想,明白过来,也笑道:“原来个个都长了心眼子。”
她俩在旁边讲话,正巧被户长听了去,打趣张梁道:“你家娘子捏着钱还不放心,派了奶娘来盯梢。”
里正昨日才买了个十来岁的女孩儿回去做小,闻言也来笑话张梁:“怪不得张二夫人不来揪你回家,原来怕来了,被你讨钱买人。”
张梁面红耳赤,辩道:“我正居丧,岂可买妾,莫要瞎说。”
户长与里正挤眉弄眼,笑道:“哪个叫你买妾,咱们明明讲的是丫鬟。”一众男人哄堂大笑,个个来望张梁,张梁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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