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归老实,可跟着李师爷这么久,耳濡目染,也学到了一点李师爷为人处事的方式。平时他们三个学生有什么纷争的时候,李师爷就是这么干的。于是,秋枫得意地看了一眼满脸郁闷的叶青龙,这才开口说道:“宝哥,你是知道的,之前小官人让我教导这小子家规,所以我一直都提醒着他。可这小子油滑得很,总喜欢耍小聪明,一来二去就和我结下了仇。今天小官人出门,我就回家去看了看家里人,没想到他竟是跟踪我,还胡说八道!”
“我有名字,我叫叶青龙,而且我比你大,尊老爱幼懂不懂?开口闭口就是这小子,你怎么读书的?”要论吵架,叶青龙自认为水平不逊任何人,只是从前当伙计要笑脸迎客,所以英雄无用武之地。这会儿他两句话噎得秋枫面红耳赤,顿时得意洋洋,等看见金宝瞪着自己,他想起刚刚金宝说不许抢着说话,又明白小主人和秋枫是同学,不得不收敛。果然,金宝又盘问了秋枫两句,发现没别的说辞,这才看向了他。
“宝哥,我是不是胡说,你只要听我说完就知道了。秋枫回家确实是事实,可他家里当初既然卖了他,很穷很窘迫,这是应该的,对吧?可今天下午,我远远跟踪他回到家里,却发现他家里竟然翻修过,而且家里人穿戴得整整齐齐,这怎么解释?秋枫,你别说什么那是你的卖身银,十二两银子能做些什么,我这个在米行在当铺都当过伙计的比你清楚!”
又是一句话把秋枫给噎了回去,叶青龙方才继续卖力地说道:“而且,秋枫走之后,我还去他家里附近邻居打听,他们居然说,那是秋枫跟了个好主人,近日拿回家里不少银子,这才翻修的房子,又给父母兄弟置办的行头,可宝哥你应该知道,压根就没有这么一回事!而且,我急匆匆赶回来的路上,还看到秋枫和人进了一家茶馆,鬼鬼祟祟的样子,肯定没干好事!”
这一次,连金宝都渐渐变了脸色。他示意还要添油加醋的叶青龙先住口,盯着秋枫看了好一阵子,这才认真地问道:“秋枫,你自己说吧。”
听到叶青龙竟然去自家的左邻右舍打听过,又窥见自己和人见面,秋枫就只觉得脑袋犹如惊雷劈过一般,完全炸裂了开来。他死死咬着嘴唇,足足沉默了许久,这才艰难地开口说道:“我今天是第一次回去。虽说爹娘对我这个儿子说不上好,家里一遇到困难更是先卖了我,我还是忍不住。可我怎么都没想到,一回到家里竟然看到房子翻修了,他们也穿上了新衣裳,还一个劲地说我跟了个好主人,让我继续拿钱回去养家!他们都已经卖了我,怎么还开得出口?”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以手捧面,不想让人看到自己伤心失望的样子,可那抽噎的声音却怎么都藏不住。他仿佛忘了身边还有一个指责自己是奸细的小伙计,断断续续地说道:“他们说钱是我托人捎带回来的,我只是小心试探了一句,说我没捎过那么多次钱,大哥立刻就变了脸色,警告我说不管到底钱哪来的,有钱不拿就是蠢货,到了嘴里的肉是不会吐出去的。爹也这么说,娘倒是抱着我痛哭了一场,可她更惦记的,还是我那个小弟弟……”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我腿都是软的,所以,当我碰到那个家伙的时候,我连逃走的力气都没了。当初就是这个人许诺给我赎身,送我去婺源福山书院,让我在状元楼上说,那首诗不是小官人写的,是我写的。我好不容易才扛住了,没有胡编乱造,我以为他再也不会来找我的,可谁知道他竟是从我的家里人那下了手!他说我已经险些背叛了第一次,如果再有第二次,小官人是绝对不会饶过我的,邵家的下场,就是我和家人的下场!”
即便叶青龙和秋枫一贯不对付,此刻听人说起家里那些凉薄的亲人,听人说起被人要挟逼迫,小伙计还是第一时间义愤填膺了起来:“什么狗屁亲人,只知道敲骨吸髓喝血,简直是太不要脸了!还有那个动不动就拿着别人的把柄要挟的家伙,更是卑鄙无耻下流!”
看到金宝拿眼睛瞥自己,叶青龙方才意识到自己这角色转变太快了。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才小声说道:“我本来不是误会他是奸细吗?又不是故意挑刺的……”
秋枫听到耳边飘来叶青龙那嘟囔声,只觉得当初根本不该收了汪孚林还给自己的那张卖身契。如果家人知道他已经是自由身,说不定还会毫不犹豫地再卖他一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感觉到有人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肩膀,随即耳畔传来了金宝那熟悉的声音。
“秋枫,忘了先生的教导吗?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要昂首挺胸地面对,不能伤春悲秋,哭哭啼啼。”金宝复述了李师爷的原文,随即用力把秋枫给拖拽了起来,“走,跟我去见爹,不管是什么事,只要你把要挟你的人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他,爹都一定有办法的!”
然而,当金宝使劲拽着秋枫来到汪孚林那间寝室的时候,却只听得里头传来了阵阵鼾声。秋枫根本没想到汪孚林是说到做到,说不管就不管,哪怕是叶青龙指责自己是奸细这样严重的问题都置若罔闻。他呆呆站在那里,一时间突然万分痛恨起自己的出身。穷不要紧,苦不要紧,可穷苦的同时却又无知贪婪,他怎会有这样的父母和亲人?可什么都能换,爹娘却不能换……
秋枫突然一把摘下腰间悬挂从不离身的一个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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