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哎,醒啦你?”梁与仪的脸猛地凑过来。
“……你,”元一平皱眉:“开窗户通风。”
“啊?”梁与仪眉毛一挑:“通什么风,你这不是病着呢。”
“好冲的味儿……”元一平皱皱鼻子。
“死直男,”梁与仪翻个白眼:“是栀子花的香水好不好?”
元一平不接话了,因为他看见陈朔拎着暖壶走进屋来。
陈朔和元一平对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走过来给床头的玻璃杯续上水。
“陈朔,”梁与仪扭头笑眯眯地问:“他是不是该吃药了?”
“嗯,”陈朔站在距离元一平两步远的地方:“等一会儿吃点饭,再吃药吧。”
元一平撑着床坐起来,发现窗外的天是黑的。
“几点了?”元一平揉着眉心问梁与仪。
“八点多啦,”梁与仪耸耸肩,细软的发丝跟着一抖一抖的:“你怎么回事?我要不是打电话找你,都不知道你病成这个样子。”
“……没什么事儿。”
梁与仪叹气:“你也太糙了,幸好陈朔在啊,要不你孤家寡人的,烧出个毛病来都不一定。”
元一平不知道陈朔怎么和梁与仪解释的,但总归是找了个说辞来解释他们的关系吧。
“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元一平问。
梁与仪摇摇头:“等你好了再说吧,不着急。”
“嗯。”
“与仪,”这时站在一旁的陈朔开口道:“你吃过晚饭了吗?一起吃点?”
“不了不了,我减肥,”梁与仪起身,冲陈朔微微一笑:“我准备走啦,我家离这儿蛮远的。”
陈朔:“我送你下去。”
“没事儿,你照顾小元吧,”梁与仪把一缕发丝撩到耳后:“我自己下去就可以。”
最后又来回客气几句,陈朔还是把梁与仪送下了楼。
元一平兀自坐在床上,大概是睡久了的缘故,感觉脑子有点木木的,盯着黑中发红的夜空愣了好一会儿,才想,陈朔对梁与仪怎么这么殷勤?
还有,梁与仪“陈朔”“陈朔”地叫——陈朔比她大好几岁呢,怎么这么亲热的啊?
噢……对,这不就是陈朔最擅长的么。
几分钟后元一平接到梁与仪的微信:陈朔有对象吗???
元一平一阵无语:怎么了?
梁与仪:怎么了!还能怎么了!当然是小哥好好看!好温柔!
嗯,果然如此。元一平心想,这不就是陈朔最擅长的么,装模作样两面三刀。
元一平回:他是gay。
几分钟后,梁与仪发来一串省略号。
元一平放下手机,面无表情。
虽然陈朔和梁与仪基本可以说互为陌生人,但把陈朔的性向直接告诉梁与仪——元一平知道这样不合适,或者说,这事儿做得不地道。
但这个人是陈朔,元一平攥了攥拳头,好像听见自己的冷笑,这个人是白天上坟夜晚上床的陈朔,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又过一会儿,门口传来敲门声。
室友这周末去广州和女朋友见面了,再说,他出门一向带着钥匙。
元一平沉默了几秒,走过去打开门。
陈朔一手一个塑料袋,看着元一平的眼睛,笑了笑。
这几天深圳又潮又热,晚上尤其闷,元一平看见陈朔的脖子上挂着几颗小小的汗珠,衬衫的领口也s-hi了一圈。
楼道里暗黄的声控灯光映在陈朔瞳孔里,他漆黑的眼珠仿佛隧道,幽深得近乎含情脉脉。
“我买了点榨菜,可以就着小米粥吃,还买了卤牛r_ou_,虽然这会儿你该吃清淡点,但我想着,你这么大一个人,也不能只喝粥……这卤牛r_ou_我仔细看了,不算油腻,”陈朔顿了顿,垂下目光,声音忽然变轻了:“可以让我进来吗?”
元一平站着没动,闻到了卤牛r_ou_的香味儿。
这时厨房里的电饭煲发出“叮”一声响,是粥熬好了。
“进来吧。”元一平转身回屋。
第十三章
虽然租的这套房子有公用厨房,但元一平并不自己做饭,唯一的一只碗还是很久之前室友的女朋友来做饭时,室友顺便送给元一平的。
陈朔把榨菜丝挤进纸杯里,一面说道:“楼下的超市里没有盘子,我就买了这个一次性的纸杯……这个小米是出去给你买药的时候一起买的,但是这锅是你室友的吧?”
元一平点头。
“……你平时,”陈朔把切好的卤牛r_ou_一块一块堆进纸杯:“都不自己做饭吗?”
“没空,太麻烦了。”
“那都是在外面吃?”陈朔顿了顿,抿抿嘴:“外面的饭,卫生不好保证。”
元一平模糊地“嗯”一声,没再接话。
现在这情形让他有些尴尬,对陈朔发火是他,冷嘲热讽是他,被照顾也是他——他以为陈朔会把他送到医院,然而没有。
陈朔为什么不问问他不去医院的原因?
也许陈朔明白吧。
他和陈朔已经认识十多年了,从一段岁月到另一段岁月,从一些事情到另一些事情,虽然他觉得自己恨陈朔,但他心里明白,因为那些共同的经历,他和陈朔之间有着微妙难言的,心照不宣。
心照不宣,听起来多浪漫的一个词。
可这“心照不宣”掰开了揉碎了,全是不堪和痛苦。
元一平盯着眼前的一个个纸杯——一杯榨菜,三杯牛r_ou_,一杯小米粥。小米粥被陈朔捧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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