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冥就在路中央慢吞吞地走,太阳照耀得他的眼睛有点发花,头也开始晕旋,大概是醉梦又发作了罢……
他独自傻笑,依稀觉得四下有不少路人都指指点点,对他投以诧异忌惮的目光。身后仿佛也跟着几个人,窃窃私语小声议论着什么。
也难怪,身上穿着明显不合身的锦缎袍子,脑门还缠了圈纱布,小镇上的居民多半会把他当成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
紫冥扯掉头上纱布,尽挑僻静的小巷子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想避开人多的地方,慢慢地一步一歇喘口气,终是出了小镇,足下神差鬼使地沿着溪流而行。
日渐偏西时,来到小木屋前。
木屋的门板还是像那天两人离去时虚掩着。他摘来点缀窗口的细碎小花早已枯萎,褪色干瘪的花瓣零星掉了满地,只剩几片了无生气的枯叶依恋地附在枝上,随微风颤动……
紫冥看了很久,才移开目光,轻轻推开了门板。
斜阳立即从他背后流泻进屋里,在覆盖了一层薄尘的地面勾勒出一个清瘦身影。
床脚,还倒着那日用来浸泡蛇胆的酒葫芦。
他吃力地扶着床沿坐下,捡起葫芦用力倒,想倾尽最后一滴酒,却涓滴无存。
算了,即使再度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醒来后,该忘的依旧忘不掉。
他默然盯着地上——影子的手一直在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
醉梦,算是把他毁了……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有阮烟罗那样的惊人毅力彻底摆脱醉梦的余毒?又究竟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把余幽梦在他心底烙下的伤痕磨平?十年,二十年?抑或一辈子……
“呵——”他丢掉了酒葫芦,抱头低笑——即便到此田地,他居然还是对余幽梦恨不起来。
长长地深吸口气,他忍着伤痛,出屋捡了些干枯草叶,引了火,在原来搭就的那个石灶上煮起水来。水开后,他找出两团之前晒好的面干,很仔细地加盐、加香油,煮了碗面条。
“……这是我最后一次煮东西给你吃了……”他把碗端进屋,放在树根做成的小茶几上,拿了双筷子,挑高面条,慢慢吹凉,慢慢对着对面的空气说话。
“我知道,我煮得再好,终究不会跟你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人总是很难忘掉自己最初喜欢的东西和感觉,不单是你,我其实也一样。我昨晚昏迷的时候,也梦到了燕南归。以前我看到你在想阮烟罗就不高兴,冲着你乱发脾气,现在想想,实在太幼稚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时候简直不可理喻呢?”
他停下了动作,似乎想等四周的空气回答,当然没有任何回应。他等了半晌,又开始继续拨弄碗里的面条。
“我很多时候都太任性,让你左右为难,是我错。可你不该怀疑我要杀他。我扪心自问,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绝不会靠这种下流的手段来达到目的。何况他是你心里最放不下的人,再嫉妒,我也不可能杀了他让你伤心的。我从来,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让自己喜欢的人快快乐乐的。而你,却根本不了解我,或许你也从来都没想过要去好好了解我的想法罢。”
面已经凉得差不多了,他将碗筷轻轻推到对面。嘴角一直噙着的淡淡笑容渐转凄然。
“你对我用了醉梦,我知道你是因为被他骗怕了,怕我也像他一样有朝一日会丢下你不辞而别,才这样做。我真的没办法责怪你,可你为什么就不愿相信我呢?”
他问飘过眼前的面汤热气,看着热气袅绕散尽,终于闭起了眼睛——
“对不起,我说过要跟你回悬崖底下隐居,却做不到。
但是我对你的喜欢从来都没有变过,真的,没有变。如果你肯多一点点信任我,这辈子,我都愿意陪着你,等你慢慢地看清楚、想清楚,谁才是真正喜欢你的人。可惜,你太吝啬,连这个机会也不肯给我……”
一切为未来编织过的幻想,都已经在余幽梦那一脚毫不容情地踩下时碎灭。
他静静地站了许久,按着又开始剧烈刺痛的伤口,转身出了屋。
门外,高低肥瘦,赫然站着一群人。
看清最前面那几人,紫冥倒抽一口凉气。
那为首的,正是前几天在瓜田边遇到的五福堡师兄弟五人。
“陆师兄,我就说是这小子,果然没看错。”
姚师弟得意洋洋地邀功,打量紫冥额头伤痕,更是吃了颗定心丸:“师兄啊,这小子看来落了单,又有伤在身,咱们抓住他,不怕那姓余的大魔头不乖乖现身束手就擒。”
“凭你们这几个小丑也配?”紫冥最看不惯此等人欺软怕硬的嘴脸,明知凶险,仍忍不住出言讥诮,倒也领悟到先前尾随着他的就是这群家伙。
视线越过那五福堡数人肩头,看到人群最后两人面容,暗叫冤家路窄。
那两人一个干瘦,一个俊挺,可不就是那晚客栈的同路人?原来也是来向余幽梦寻仇的。
余幽梦还真的是仇家满天下啊!紫冥苦笑,恐怕他今天凶多吉少。可惜这帮人想劫持他来逼余幽梦就范,未免打错了如意算盘。
以余幽梦的脾性,既然两人已经撕破了脸,即便他在余幽梦面前被人分尸,也不见得会让余幽梦皱一下眉头罢……
陆师兄貌似粗豪,实则却比那姚师弟谨慎得多,虽然在小镇时就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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