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是稀薄得即将消散在空气中的幻象一般,额头上还沁着细密的汗珠,但他的神情居然显出一分不甚在意的散淡,唇角甚至还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语气中更是温和中带着坚决,“不必宣太医,我自己的身子骨我自己知道。”
漪乔紧蹙着眉头,面上难掩忧色,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丝毫的放心:“可是你……”
“乔儿扶我去那边的软榻上休息一下吧,”他轻轻喘了几口气,而后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无碍的。”
漪乔见他态度如此坚决,想着他可能有自己的道理,于是只好暂时依言将他半搀半扶地安置到一旁的软榻上。
漪乔扶他坐好之后,便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拭去了他额头上的汗珠,又取来了一条稍大些的洁净巾帕为他细细地擦干头发。
祐樘望着她眸中流露出的真真切切的关心紧张和她忙碌往来的身影,眼眸深处浮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妙光芒。然而这就如同深邃的海底闪现的亮丽流光一般,虽然瑰丽绚烂之极,但却隐于浩瀚汪洋之中,极是难于窥见。
“你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这样了?莫非是在浴池里泡得时间太长了么?”漪乔不无懊恼地道。
“是啊,若是方才乔儿乖乖就范的话,没准儿我如今就不会这样了。”他温柔地看着她,轻轻莞尔道。
漪乔撇撇嘴,此时没心情和他玩笑。她做完手头的事情后,看他还是间或地咳嗽一阵,面色苍白憔悴依旧,不由长叹一口气,坐下来敛了敛容问他道:“你告诉我,你的身体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差?”
“乔儿问这个作甚?”
“我见过身体不好,但是没见过这么不好的。你作为一个皇子,怎么会落得如此羸弱多病的地步?”
“乔儿难道忘了,我六岁之前可并非皇子。”
漪乔一愣:“你说什么?”
“当年母妃为安全起见便躲到安乐堂分娩,可后来还是被万贵妃知晓了,她派太监张敏来解决掉我,然而张敏却起了恻隐之心临时改了主意,没有照办不说,反而在安乐堂找了个不起眼的小屋子将我藏了起来。于是之后我就一直被匿养在那里,直到六岁时和父皇相认。”
漪乔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道:“我总是听你说起安乐堂,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安乐堂么,”祐樘低头咳了几声,唇角勾起一抹淡笑,“那是宫禁西侧的一隅,是老弱、染病或者待罪宫人的暂住之处。”
漪乔张了张嘴,怔怔地看着他——这就是他童年待的地方?
“当时我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所以几乎不敢出门,总是独自呆在那个晦暗阴湿的小屋子里。觉得无聊或者害怕得紧的话,就缩成一团自己和自己说话。而母妃当时只是个普通的宫女,根本养活不了我,平日里便只能靠着其他熟识的宫人接济些。只是他们也并不宽裕,很多都是自顾尚且不暇,所以我有阵子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那时候我觉得乳糕裹蜜糖就是世上最可口的吃食了,”他面上神情散淡,说得漫不经心,“直到后来前皇后吴氏出面照拂,我才侥幸活了下来。”
漪乔紧咬着下唇,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的身体,从来就没有好过。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所谓的健康,就早已经被恶劣的生活环境摧残殆尽了。一个孩子,又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且根基没有打好,注定了羸弱多病的身体要跟着他一辈子。
“吴氏待我极好,母妃也会时不时地抽空来看我,”祐樘托起胸前挂的一块玉佩,面上浮现出一抹追忆之色,“那段日子……”他说着说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由抬头看向漪乔。
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中的那块玉佩发愣。
“乔儿,乔儿?”祐樘一时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不由温声轻唤道。
可她像是没听见一样,完全没有反应,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
祐樘无奈地叹口气,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丫头,回魂了。”
漪乔猛地一个机灵回过神来。她神情激动地从他手中抢过玉佩,双手微微颤抖地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好几遍,面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乔儿见过这玉佩?”祐樘很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漪乔竭力压制之下才略略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我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不错,祐樘佩戴的这块玉佩,和她家中的那块完全一样,就是它促成了她的穿越。
“你这玉佩哪来的?我怎么以前都没见过?”漪乔抬起头,紧紧地盯着他。
“这是母妃送我的,我平日里并不常戴,就算戴了也是隐在衣襟里,乔儿没有注意到也不奇怪。”
“那刚刚你沐浴的时候……”
“这玉佩恰巧淹在水下,除非乔儿刻意往下看……”
“好了,”漪乔面上一窘,赶忙叫停,“我知道了。”
她说完复又拿起那块玉佩,径自陷入了沉思。
她在五百多年前居然又见到了它,那么她的那块是这块玉佩的流传么?这岂不是表明,她找到了穿越的媒介?那么是不是说……她可以回到现代,可以……回家了?
一想到可以回家,漪乔心里就一阵激荡,一时间掀起一片惊涛骇浪。说不兴奋是假的,只不过,她如今的心境极端复杂。按说看到了回家的希望应该狂喜不已的,可是冷静下来之后,她却笑不出来。
祐樘一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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