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莹把她们带到我面前来,似乎很是扬眉吐气。
我听着她们带着话锋地互相奉承,又看看场中用心表演的几名倡优,手里握着酒盏,脸上淡笑。眼前都是戏,席前一场,席后一场,而魏氏将我迎入门来,何尝又不是一场大戏?
正胡思乱想间,我忽然听到一阵大笑。
笑声是从阁楼下传来的,透过阑干的细竹帘望去,只见庭院里灯火辉煌,正中的红毯上,几名舞伎正妖娆起舞,身上的彩衣翩飞如蝶。
“真是,又来呢……”少妇们看到,脸上纷纷露出厌恶之色。
玉莹扭过头来,道:“管他们呢,眼不见为净。”
我心中了然。这是长安的糜风,贵族们宴饮半酣,便喜欢看倡优艳舞取乐。卢公要讨好众人,排场是必不可少的,便安排这样的余兴之乐。
笑声又起,我再望去,只见一个油头敷粉的肥胖男子坐在卢公下首,似乎正说着什么高兴的事,哈哈大笑。他怀中搂着一名容色娇艳的女子,笑靥如花。
我的目光落在她眉间的红痣上。
手中的酒盏几乎落地,我脸色一变,将竹帘撩起。
“阿嫤,你做什么?”玉莹连忙将我的手按住。
我转向她:“那是……”
“嘘!”玉莹脸色僵住,忙示意我噤声。她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她现在同我等不一样了,你可不能与她往来,看也不行。”
“她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玉莹撇撇嘴,满是轻蔑,“雍州最大的伎馆凝香馆就是她开的,她如今可是艳名远播。”
那席间传来一阵大笑声,我透过竹帘看去,若婵坐在上首一个衣着华贵的肥胖男子身旁,笑着向他敬酒。男子笑得色迷迷,我看到他的手抓着若婵不放……
身上血气发凉,我有些看不下去,回过头来。
心砰砰直跳,方才那些,恍然一场最不可思议的噩梦。
若婵姓陈,她的父亲是中散大夫陈康。这个官职在长安不算大,但陈氏也算士族,若婵的母亲与我母亲是多年的密友,所以,若婵和我就自幼就是玩在一起的好友。
出身纨绔的孩童,多少都染上些大人那样的势利眼色。我的家势虽然算不得最盛,在长安却是十个指头里能排上名号的,所以在我那个年纪的贵女圈子里,我很是如鱼得水。若婵也混得很好,不过,并不是因为我。
她长得漂亮,眉间一颗红痣,一笑一颦总比同龄的女孩们多出几分女子风情。她也很善解人意,有什么事到了她那里总能得到最妥帖的解决。这一切,让那群躁动任性的孩子们羡慕不已,什么都乐意听她的。
我记得她曾经的梦想,就是变成若婵那样,然后嫁给……一些回忆被蓦然勾起,眼底有些涩涩的感觉。
从玉莹的口中,我得知了若婵遭遇的大概。
她的父亲得罪了何逵,阖族男丁被灭,妇女则赏赐给了何逵手下的军士。我不知道若婵那时经历了什么,只听玉莹说她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经是雍州排得上名号的艳妓了。
玉莹只轻描淡写地跟我说了大概,没多久,转而同邻案一名少妇谈论着手上崭新的白玉钏。侍婢端着美食琼浆穿梭在案席只见,歌声琴声婉转悠扬,伴着各色贵妇们的琳琅笑语,似乎一帘之外的那些喧闹声根本不存在。
天灾人祸,我自认早已经学会见怪不怪,可听到这些事,胸口仍隐隐作痛。
长安罹乱的时候,我已经嫁到了莱阳,但有些事我并不陌生。
傅氏是太后一系的,自然支持皇子琛。
我仍记得我家出事之前,有那么几个月,父亲议事的那个院子彻夜灯火通明,进出的人都神色凝重。连平日里最爱同我嬉闹的二兄也很少来找我玩了,我逗他笑,他也不过叹口气,摸摸我的头。
我还记得那时候若婵是喜欢二兄的。她每次来到,总有意无意地向我打听二兄近来做了什么。而凡是有二兄在的场合,若婵的脸就会莫名其妙地发红,并且温顺得像只小兔。
那样一个永远待我如妹妹的女子,总牵着我的手去花园里偷cǎi_huā朵的女子,她笑起来的时候,似乎天下的鲜花都会为之绽放。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那么一天,她在这原本属于她的高堂上,被她曾经殷殷以目的众人,轻蔑地称为艳妓。
那些笑声仍然不绝,我觉得刺耳,站起身来。
“阿嫤?”玉莹诧异地看我。
“我有些醉了,出去走走。”我说。
玉莹道:“我同你去。”说着,便要起身。
“不必。”我按住她,“我少顷便回。”说罢,朝外面走去。
一轮明月挂在天空,卢公的花园不大,却很精巧,花荫水榭无不尽有。这也不难理解,卢公不能跟别人比房子大,但他有钱,要向撑出排场,就在装饰上花心思。
宾客还未散去,阁楼那边的琅琅笑语如同屋檐下的无数明灯般热闹,却更映得园中的花树水池幽静无声。
晚风缓缓吹来,我走在池中的长桥上,看着水面漾着落花的波光。
在莱阳的时候,我闲来无事,也曾经幻想过如果有朝一日再遇到长安的故人,会是如何情形。
母亲曾告诉过我,女子无论如何落魄都不可蓬头垢面。即便家境贫寒,也要把自己保养得齐齐整整,不让别人小觑了你。
这话现在想起来,是有那么些不知疾苦的味道,不过我离开长安以后,一直都遵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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