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代家父来给令尊上坟,顺便来接你。”许幽冷硬道,“你说了要来纽约,却拖拖拉拉好几日还不动身。我的团队还在等着你。”
顾元卓不免愧疚:“我已定了大后天的机票。”
“改做明天,我们一起回去。”许幽不容置疑地发号施令,“时机不会等待你,元卓。既然已做了决定,就不要拖泥带水。你在这里每耽搁一分钟,大洋对岸就有无数机遇被你错过了。”
顾元卓错愕当场,像是个突然被老师催着交卷的学生。
“明天!”许幽果断决绝,不再给顾元卓犹豫的机会,“我明天一早来接你去机场。否则,我一个人走,你也不用再来纽约了。”
许幽整一整西服,这才矜持地朝站在一旁的江雨生点了点头,扬长而去。
客人走了后,敏真才打开了客厅的大灯。雪亮的光明自头顶泻下,给人们面孔上每一根线条都加深了y-in影。
顾元卓回头,同江雨生对视。
江雨生低垂下眼,接过他手中的菜,说:“我不清楚他是谁,不过,他说的话有道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拖延只会延长所有人的痛苦。要走就干干脆脆地走。
就如那歌里所唱:“如果你要离去,别再回头,再回头。如果你要回头,别再看我,再看我……”
***
这夜有雨。
春雨总是淅淅沥沥,仿佛可以绵绵地下到天尽头。
主卧室里,江雨生留了一盏台灯。
微弱的灯光下,他和顾元卓默默地褪去全身衣物,如两个出生的婴孩,紧紧拥抱住彼此。
他们用嘴唇,用手指,用全身肌肤去感受对方灼烫的生命力,去铭记恋人每一寸肌肤,每一次心跳,每一口呼吸。
他们无声缠-绵,全情投入,绝望而热烈,将r_ou_-体的情-欲升华成为了一场悲壮的告别仪式。
雨一直下到天明。
两人相拥躺在床上,听着水滴自叶尖落下的嘀嗒声。
顾元卓忽然说:“你是雨天出生的,所以叫雨生。”
“是啊。”江雨生说,“下雨天里,发生了许多许多事。”
比如他们的初吻,就发生在初夏的暴雨里,被打落的花瓣落了一身一地。
那时,顾元卓做了一个极浪漫美妙的动作。
他将一片粉嫩的花瓣放在江雨生已微微红肿的唇上,隔着花瓣,再度吻上去。
从那时到今日,他们每次动情接吻,都会觉得唇齿间还隐隐残留着蔷薇的气息。
他们结束了最后一个绵长、悱恻的吻,起床穿衣。
顾元卓没有用早饭。许幽的车已停在楼下,人并未从车里出来。那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在敏真眼里,如魔王的座驾。
顾元卓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出了房间,江雨生却留在卧室里。
敏真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顾元卓弯腰穿鞋。
顾元卓伸手想去抱一抱敏真。小女孩却扭着身子躲开了。
“叔走了。”顾元卓只好说,“听你舅舅的话,照顾好你自己。”
敏真低头,盯着自己的鞋面。
顾元卓鼻中酸胀,朝卧室里那影影绰绰的人看了最后一眼,推门而出。
啪嗒一声,门锁上,就此分别置身两个世界。
敏真侧耳听着顾元卓的脚步声远去,愣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走进主卧室里。
江雨生穿着睡衣,还坐在凌乱的床沿,如一尊木雕。
他的面孔微微浮肿,双目通红,眼中的忧伤和凄凉简直无法用语言来描绘。
“舅舅,”敏真轻轻拉着他的袖子,“你真的不去把顾叔叔留下来吗?”
江雨生开口,犹如嗓子里吞过火炭:“敏真,你记住,你永远留不住一个想要走的人。”
“那么,至少可以再送送他。”
江雨生幽幽笑:“我已经和他道别过了。”
可是敏真没有。她趴在窗上,看着顾元卓登上那辆黑得邪恶的轿车。
轿车朝着小区大门驶去,车尾灯如一对血红的恶魔之眼,朝敏真发出无声的嘲讽。
那一刻,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和冲动,转身穿着拖鞋冲出了门。
顾元卓坐在车后座,心不在焉地听许幽向自己介绍项目的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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