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找到了正在与账房核账的卫钊。
卫钊听她说了事情的始末,只稍愣怔了片刻,面上又回复了一惯温和浅笑的模样:“话是谁带进来给豆子的?”
“你儿子义气着呢,不说,”顾春笑着摇摇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情,“我大概猜得到是谁,明日我问了回来再跟你说……若是由我来插手不合适,你自己处置也行。”
一阵风过,微微掀动满心陈年旧事。
虽卫钊是笑着的,可相熟多年,顾春岂会看不出他笑中那点僵硬的涩意。
没等她再开口,卫钊轻道:“你去吧,顺道问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豆子颠三倒四说不清楚,你机灵又圆融,有你跟着去我放心些。”
他是有许多疑问,可他也清楚此事不适合由他亲自出面。
好在豆子的娘出自十二寨,嫁给卫钊后又在本寨住了五年,与顾春也是熟识的,有些话由顾春去问,大家都不尴尬。
两人简单说好明日的安排后,已近酉时,顾春这才想起凉云水榭里还有位爷在等着她一起吃晚饭。
“被叶叔打断腿的那位爷?”卫钊一扫沉郁,笑意调侃,“对那位爷,你究竟是作何感想?”
此刻本寨的人都知道殿下被叶叔打断腿的事,只是叶家口风紧,问不出缘由,只知叶家派顾春在凉云水榭帮忙照看着,算是帮叶逊善后赔罪。
可卫钊与顾春熟得快要烂掉,略转转脑子就知道这其中必定有猫腻。
这事顾春眼下正一团乱麻理不清,便也不与他抬杠,只尴尬笑道:“我……什么都不敢想!不敢想不敢想……走了啊。”
出了卫家大宅往凉云水榭去,却好死不死地撞见司凤梧。
在这样大热的天气里,顾春竟不受制地打了个冷颤。没法子,她还是怕他。
“阿梧,下、下午好啊。”
司凤梧冷冷盯着她缩头缩脑打算绕着走开的举动,薄唇轻启:“站住,有事找你。”
顾春立时浑身僵硬,只想拔腿就跑。
“你要带豆子去见他娘是吗?”司凤梧知道,顾春在他面前一向是寒暄两句就要跑路的,便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
顾春有些诧异地瞟了他一眼,狐疑地嘀咕道:“我怎么觉得……你在盯我的梢?”
司凤梧声调轻寒,隐隐有磨牙之音:“你值当我费心盯梢吗?叶叔没跟你说豆子娘的事?”
咦?
想起叶盛淮说,昨夜一回来司凤梧就去叶家大宅见了师父,顾春心道原来是去说豆子娘的事了……“她,有问题?”
“既然叶叔没告诉你,那我也不跟你废话,”司凤梧顶着一张烈日都晒不化的冰块脸,冷森森道,“她当初是自请脱了屯军军籍,如今便不再是团山屯寨的人,你别傻不拉叽给人当了枪使。”
虽心中对他是有惧意的,可这话顾春很不爱听,于是略直了腰,梗着脖子讷讷道:“我只是带豆子去见他的娘,卫钊也同意的。”你才傻不拉叽!
司凤梧的冷眼中有怒色一闪而逝:“我只是提醒你!她独自去中原闯荡近三年,谁也不清楚她如今是人是鬼。你若敢自作主张将她领回本寨,只怕担不起后果。”
再好意的话,被他以这副模样说出来,任谁也不会爱听的。
那种被鄙视的愤怒几乎立刻战胜了童年阴影残留的恐惧,顾春也不抖了,直视着他的目光跟他比冷。
“你这叫提醒?我听着倒像是警告。我说了,我只是带豆子去见他娘。”
见她一副来气的模样,司凤梧无奈地呼出一口长气,恨铁不成钢:“你什么都不知道,容易被人蒙蔽。我建议你最好别去见她。”
顾春冷冷一哼,满脸假笑:“呵,那就多谢你的建议了。”
团山的规矩她又不是不知道,无论是谁,自请脱了屯军军籍之后便没有回头路可走。这个司凤梧是以为她有多蠢?!
见顾春转身就走,隐隐动怒的司凤梧瞪着她的背影,冷声脱口道——
“别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若真出了什么问题,你担不起后果。你不是叶遐。”
顾春果然僵在原地。
良久之后,她才头也不回地冷冷轻笑:“司凤梧,你是怕我会成了团山的顾时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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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春回到凉云水榭时,书房内的李崇琰悒悒不乐地靠在躺椅上,而在邻近副寨奔忙一整天才回来的隋峻,正肃立在一旁劝他先吃饭。
见逃遁多时的人终于现身,李崇琰正要发作,却见她呆呆立在书房门口,满眼落寞的水气,顿时心中一痛。
“怎么了?”
顾春摇摇头,抿唇弯出个笑弧,瞧着却愈发难过了。
“过来。”李崇琰朝她伸出手。
隋峻是个懂事的,一见这形势,也不多嘴问什么,行了礼就退出了书房,还体贴地帮这两人将门掩上。
黄昏时分的夕阳余晖温热,金色的光芒轻柔裹住一双渐渐靠近的人。
顾春慢慢行过去,握住他伸出的那只手,在躺椅旁侧的圆凳上坐下,俯身将脸埋在他的腿上。
无声的泪意透过衣衫的布料氤氲四散,直烫得李崇琰整个人都快焦成碳,钻心的灼痛。
温厚的大掌以少见的轻柔力道抚摸着她难过到抬不起的小脑袋,强忍着心头的焦灼,任她静静宣泄。
交握的两只手,十指紧扣。
许久之后,顾春偷偷扯过他的衣角擦眼泪,在李崇琰关切又哭笑不得的目光中抬起脸,水盈盈的眸子泛着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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