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们拼死力谏,才留下赵穆的储君之位。
前些日子窦太后千秋将近,想起萧氏还被关在蔷蘼殿中冷冷清清,遂遣窦师良前去探望抚慰。
萧氏因被献帝误会,足足在冷宫中幽禁了一年多,又病,又有些疯意,拨了头上一支簪子,要窦师良转交给弟弟萧焱,言自己死期只怕不远,叫萧焱往后多顾念赵穆。
窦师良半路丢了簪子,因为不过普通一支簪子,遂也只是告诉萧焱一声就完了。
谁知太后千秋那夜,萧焱竟三更半夜被人弄死在护城河外。
而簪子,经陆轻歌之手到了献帝手中。原本一支普通不过的白玉簪子,献帝居然从里面搜出封信来,信是萧氏的笔迹,要约萧焱入宫一见。
献帝自认捉到把柄,命人将信送出去,三更半夜等在蔷蘼殿,欲要捉奸。而萧焱虽未至,却于当夜死在了护城河中。
活着还能明辩,人死就说不清了。至此,献帝之疑愈重,当夜便要杀那萧氏,赵穆为保母命,主动请辞太子之位,发誓自己从此出家,永不出踏出兴善寺门一步,献帝才算饶了萧氏一条性命。
*
赵穆清了清嗓音道:“萧焱之死,确实叫人措手不及。”
窦师良低声道:“关于皇上所疑心的事情,我有办法为你证明清白,我也敢担保你娘和萧焱两个绝无苟且。
你只须咬紧牙关,和和一众藩王老臣自会力挺你的储君之位,你如此退到宫外,群狼虎视,谁能护得了你?”
……
难堪的冷场。窦师良负着双手,将整间屋子看遍,忽而止步在床前,盯着那深垂的床帐看了许久。
床上无人,帐子该是要拉开的。僧家规矩严,尤其这方面更讲究。窦师良心中起了些疑窦,却也暗暗压下。
僧人用的褐色帐子很密实,从外面倒也看不出什么来。但床上只要有人,就跟空床不一样。陆敏不敢造出动静来,一动不敢动,暗道光明正大进的寺门,这会儿怎么我竟成了个作贼的?
好在窦师良很快又走了过去。他道:“你是先帝隔代而立的储君,满朝多少老臣,还有太后娘娘,都全心全意支持你。只要你此刻说声自己还愿意回东宫去,舅舅这就上疏,让皇上复你储君之位,如何?”
赵穆摇头:“我心意已决,再无还俗之愿,还请舅舅理解!”
窦师良走之前,再看一眼床帐,忽而会过意来,床上只怕是藏了个人的。他道:“心意这东西,摇摆不定,最难琢磨,舅舅等你改日想通了再来!”
来的快去的也快,窦师良拂袖而去,陆敏直到听那沉沉脚步声迈出大门,才敢喘气。帐中闷热,她竟出了一身的汗。忽而头顶一凉,是赵穆撩起帘子。
他丢了簪子过来,自己也跟着坐到了床上。一只肿手颇为笨拙的,旋开那枚簪子,给陆敏瞧里头的空管:“这原本不过一枚普通簪子,我母亲寻常戴着,我幼时拨下来顽过多回,也未见其中有机关,谁知从你手中度到陆轻歌手中,忽而便多了机关,里面还多了一封信,那封信叫我于一夕之间,由一国储君,沦为一个小和尚。”
和着上辈子所听的流言,陆敏总算弄明白了事情原委。
这簪子里当有一份信,上辈子她把簪子给陆轻歌之后,陆轻歌与贾嬷嬷找玉工做了机关,再模仿萧氏的笔迹写信,通知献帝前去,所以才会有捉奸一事。
大约从那时候开始,献帝就深信赵穆血统不正,并因此亲手为他剔度,剁的他满头伤疤,血统不正的孩子,他本该死的。
这辈子因为她的改变,赵穆应当早查觉事有不对,亡羊补牢,自请出家,献帝没有抓到什么实质证据,才会放他出宫,他总算又保住一条命。
也许他怀疑窦师良投诚陆轻歌,借故丢信,引她去捡。
☆、赵穆的梦
若陆敏只活一世,也会怀疑窦师良。但从上辈子的经验来看,窦师良一直都坚定的站在赵穆身后,若不是窦师良,他很难从逆境中崛起,再登上皇位。
所以她又道:“窦先生果真是迷路,而我也是凑巧才捡到的簪子,你该信他,也该信我。”
赵穆轻轻拨弄那支簪子,长长的睫毛轻颤,唇角翘着一抹柔柔的笑:“我信窦师良,也信你,当日在东宫,你三更半夜而至,是想弥补这份过失,才叫我一定不要当着我父皇的面说那些话,又弄坏贤宜公主的笛子,不叫她奏那首《月下海棠》的,对不对?”
陆敏心说这孩子,脑袋倒还挺灵,知道谁好谁坏。
赵穆忽而就凑了过来,十四岁的半大孩子,清清瘦瘦,眼儿狭长,半眯成缝,带着股子沉沉的伽蓝香的气息。
这样笑眯眯的赵穆,陆敏从未见过。
他道:“可惜我心意已决,决无争帝之心,我只想呆在这间破庙里,做个和尚了此残生。”
有那么一瞬间,陆敏一颗心狂跳。暗道若他只想做个和尚,无争帝之心,陆轻歌就不会费尽心机穷追不舍的杀他,既如此,一切都会改变的。
他对她表露这种想法,当是想向陆轻歌示弱,求饶,保全一命。被皇帝遗弃的皇子,呆在间破庙里,他也是想给自己谋条活路。
想到这里,陆敏莫名有些怜这孩子。
“果真?”陆敏问道。
赵穆一笑:“果真!”
褐黄色的半旧帐子低垂,他在细细打量她的脸,她最终会长成他梦里的那个样子吧,梦里如藤般缠上他,那柔软娇嫩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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