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祁无雪这么一点拨,王鄞混乱的头绪立刻理了清晰。
从前只觉祁无雪捉摸不透,小聪明极多。如今才觉,此等心机,又能处变不乱,竟连自己都愧叹不如。
再说这当代皇后陈嫀的韵事,那可不止端庄淑仪,母仪天下这般简单。谁还没个鲜衣怒马,青春轻狂的冲动时候?这大家闺秀的皇后当然亦不例外。
当年出身名贵的陈嫀与准皇帝汝怀太子的婚事可是板上钉钉的事,陈嫀从小亦是被当做准皇后一般教养,诗书礼仪兼政治国事样样不缺地全面灌输。然而面临这种高压环境,年少轻狂的陈嫀自然是极为不满的,甚至暗地里叛逆地厌恶起这极少见面的准夫君汝怀。
陈嫀一满十八便要嫁予汝怀太子为太子妃,堪堪挨着日子。没料到就在其十七诞辰那日因不屑这隆重的仪式,跟着新结识的小婢女偷偷溜出了门。就在陈府被这莫名的出走闹得人仰马翻之时,准太子妃在熙熙攘攘的街上邂逅了青梅竹马……其实也就是小时候见过一面的王濯。
陈嫀从来禁足闺阁,哪里见过如此意气风发的少年。心底暗叹着,小时候没眼力劲,只觉得是个屁大不懂事的小不点,这么十几年下来竟长得如此俊朗。当下便芳心暗许,甚至还未来得及上前打个招呼便一见钟情,私定了终生。
再接下来的故事便可想而知,王濯心系国事,只想着上阵杀敌,且不论儿女私情不在其考虑,陈嫀他自然知道是万万碰不得的。如此一来,虽然陈嫀没挑明,王濯自然是知道其意思所在,却只能客客气气相待,又不敢果决拒绝,陈嫀太过热烈,他生怕一口回绝,这姑娘想不开,自己可就造了大孽了。
可惜这陈嫀傻兮兮地竟觉得王濯没有拒绝便是有了好感,继续满腔热血地倒贴上去。陈嫀落下风湿头痛的顽疾便是在此时,冬日里不要命地拖着王濯在雪原骑马,饮烈酒,王濯后来说自己没空,闭门不出,陈嫀竟还傻傻站在王家大门前一整天,雪落了满身,竟像个雪人一般。那天回去,陈嫀便伤寒了一整月,之后每年换季或冬日皆不爽快。
不过,对于陈嫀的感情,王濯亦是十分困扰,明里暗里拒绝了不下十次,陈嫀就是不听,所谓陷在爱情里的姑娘都是瞎了双眼,瞎得伸手不见五指。
因此,王濯只好偷偷向圣上请命,提前入了边军,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骑着马一去就是近十年。
这段令人咋舌的韵事,当时只有十岁不到的王鄞是倍儿清楚。王濯不好和传统老派的爹娘说起,又总觉得王鄞只是个屁事不懂的小孩子,便丝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大吐苦水。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王鄞竟并未把这当成笑话般听过便忘,存了个心眼偷偷记了下来。
如今祁无雪这么一说,王鄞便又想起来,自己第一年入宫之时,陈皇后便对自己嘘寒问暖异常关怀,想来对哥哥仍旧余情未了,大概觉得哥哥是迫于自己的家世才离开了她,其实心底还是挺喜欢自己罢。
不过后来嘛,这皇后应是想开了,爱人一去不复返,还是权位来得更重要,留着王鄞这么个“也许知道旧情”的祸害总归是个定时炸弹,因此才暗地里频频出手加害。
见王鄞有豁然开朗之势,祁无雪翘着腿坐在榻上,笑嘻嘻道:“当然,姐姐不必太过担心王将军的安危。无雪自然是不会让那丫头真的跑去见将军的。这节骨眼的,无雪还是知道分寸的。只不过把她藏在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罢了,等势头过了再交托给将军。”祁无雪的腿甩一甩的,引得褶裙飘飘荡荡,如同一泓水绿清波,“再者,皇上那边就算我不用力,陈皇后亦是会想方设法保住将军的性命。”
王鄞此时脑筋转得飞快,她轻轻靠在身后的檀木矮橱之上,一手抱着胳膊肘,一手抵着下颌,望着祁无雪微微一笑:“自然。陈皇后势力日渐广大,又有皇子及身后层层大树相倚靠,真真令人烦扰不已,正好趁着这机会好好削削皇后的势力。”
祁无雪见王鄞如此坦率相告,知其必然已把自己当做了心腹,她笑意越来越浓,一双桃花眼望着王鄞眯成了缝:“姐姐说的是。”
于是,两人至此终于挑着明灯不说暗话了,着实可喜可贺。
就算王鄞仍旧对自己利用她一事心存芥蒂,但至少两人能不再打哑谜,一想到两人能共同进退,祁无雪这心里便乐开了花,乐着乐着,一不小心就失了眠。
第二日,王鄞便着了一身素,不着妆容地前往凤禧宫,乍一眼看,还着实有那么一种忧心忡忡且焦虑不已之态。
陈嫀只披了件袍子,还未梳妆,脸色极为疲惫,同样没好到哪里去。只是她是真担心,而王鄞则是装的。
王鄞前来请安之时,陈嫀正兴致缺缺地用着早膳。王鄞瞥一眼窗外,此刻已是日头大盛,想必陈皇后昨日亦是辗转难眠,导致近午才起床。
陈嫀抬起眼睛随意瞥了眼跪在地上久久不做声响的王鄞,又想到那个危在旦夕的旧情人,突地觉得心塞无比,一把推了清淡的珍宝粥,拿边上的丝帕擦了擦嘴角,又漱了口,拾掇妥当之后才命诗霜及周遭几个婢女端了碗筷食盘下去。
诗霜自然贴心贴肺,望一眼陈嫀的凤眸便了然地顺手合上了房门,偌大的寝厢内便只剩了一跪一坐两人。
“起来说话吧。”陈嫀显然有些疲乏,瞥一眼王鄞淡淡道。
王鄞并未挪动半分,只垂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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