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要怨他?”
她茫然了一会,好似忽然想明白了姜宋的用意,轻声说道:“我想他啊,这么多年,我始终想他,有好多个夜晚,我想他想得都快疯了……”
但她随后却摇了摇头,苦笑道:“可我想他是因为他是我最喜爱的亲生父亲,我既然这么喜欢他,又怎么忍心为了再见他一眼,就逼着他回到那让人透不过气的地方?他已丢掉了一条胳膊,难道我还要逼着他连命也丢了吗!只要他还好,我就算一辈子都再见不到他,又能怎么样呢……”
话音落定,室内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叶清桓才后知后觉地觉出胸口闷得慌,竟是连呼吸都忘了。
姜宋也默然良久,声音终于和暖了少许:“既如此,若你有机缘,便去西南瘴林附近瞧瞧,我追寻的线索到了瘴林外便断了,但你再去看看也没有坏处。倒是姜家那地方,若能少回去,便少回去几次,也莫要提起我的事情!”
姜宋把该说的嘱咐完,便也不再留客,端茶道:“此后前途难测,还望含光道友多多看顾云舒。”
叶清桓神智尚未全然回笼,只能干巴巴地回道:“理所应当之事。”
紧跟着,姜云舒便规规矩矩地跟姜宋告辞,规规矩矩地低头走出了院子,又规规矩矩地一路回了暂居的客房。
可刚一关上房门,她就忽然不规矩起来。
方才积攒下来的那些意外之喜像是一下子全都倾泻出来,姜云舒“哈”地大笑一声,兔子似的在屋里连蹦带跳地转了好几圈,末了,一转身见到叶清桓惊愕的模样,便喜不自胜地往他身上一个飞扑,抱着他的腰,眉开眼笑地蹭来蹭去:“师父师父,我爹还活着!他还活着!你听到了么,他还活着!”
叶清桓心头重重一跳,不自在地扭开脸,并没有浇冷水说那不过是个未加确认的推测,只是一手抵着她的脑门,把她推开足有三尺远,皱眉道:“又不是我爹,你和我说个什么劲!”
姜云舒这会简直快活得像是在云上飘,闻言也不恼,笑嘻嘻地扒住他的胳膊,恬不知耻地回答:“话可别说得这么早!”
她这话的言下之意太好辨认,叶清桓顿时跟被火燎了似的,飞快地抽出手来,那些想要抽身退步的苍凉心绪与不受控制涌上头的热血混在了一起,让他的喉咙卡住,好半天才色厉内荏道:“少跟我扯淡!谁教得你没大没小死皮赖脸的!回头等我发现你修行搁下了,看我不抽得你喊娘!”
姜云舒仅仅回以一个见牙不见眼的笑脸。
正因他那句威胁十分粗制滥造,姜云舒本以为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却不想竟失策了。
叶清桓从这一天开始,居然跟鬼上身了似的开始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起来,严格得比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好像打算把她所有和修行无关的念头全都从脑子里压榨出去似的。
于是,自打从太虚门告辞之后,姜云舒赶路的时候需要一边御剑跟在叶舟后面吃灰,一边默记各种闻所未闻的冷僻法术,好不容易在什么地方落脚的时候,除了要勤勤恳恳地包办所有杂事,还得抽空练个把时辰剑法,就连晚上打坐歇息之前,都要全神贯注地画上一沓艰深的符咒,再背上几段各大修真门派和世家的历史……相比起来,数月前她倒挂在银杏树上装蝙蝠的日子简直如同美梦,更不用提此时若是稍微出了一点岔子——
总而言之,这月余的路程走下来,她已经因为用心不专而在御剑时被打下来十几次,踹进河里三四回,甚至还被甩了好几张因为不留神画错了而产生了奇怪功效的符咒,至于口头上那些尖酸刻薄的讽刺,更是早已经戳得她耳朵都快要肿了一圈……
姜云舒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直到脚下改换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时,她才终于能昏头涨脑地从晦涩的咒诀里挤出来一点空闲,战战兢兢地询问起此行的目的地。
等了好一会,她面前飘得一派悠闲的叶舟里头终于慢悠悠地爬起来个人,睡眼惺忪地把胳膊支在船边上,先是品评了一番她这副炸毛耗子似的模样,嫌弃地嗤笑了一声,这才纡尊降贵地回答:“去海上。”
叶清桓回答得太过言简意赅,于是姜云舒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她有心再问问,但又怕不小心戳到了债主的逆鳞,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挤出半句话来。
好在近日来的唯我独尊似乎让债主大爷心情也不错,于是不打算计较这点小小的冒犯,大发慈悲地多给了她几句解释:“灵枢和素问的温养耽搁了太久,得去找人瞧瞧。再有,我记得明珠岛西南有一无名小岛,上有一处秘境入口,每隔一甲子便开放一次,那秘境之中多奇花异草,其中有一种岩心藤正好为我所需,反正闲着无事,就索性去瞧瞧能不能弄几株回来。”
“岩心藤?”姜云舒在记忆里搜寻了半天,才从一个积灰的角落里找到这个字眼,“这不是沾之即死的毒物么,你要它干嘛?”
叶清桓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谁告诉你毒物就不能用来炼药?”
他不是喜欢卖关子吊人胃口的性子,倚在船尾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招手让姜云舒靠近些,扔给她一小卷纸:“你有空就把这几种东西的特征记熟了,帮我多留心着点。”
姜云舒莫名其妙地展开那卷纸,只见上头画着五样奇形怪状的……嗯,物件,倒是纤毫毕现、精细非常,但仍然看不出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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