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转头,目光看向一身迷彩装束的高大男人——宽肩窄腰,脊梁骨的线条利落笔挺,但站姿却又是随意的,礼数到位,并无拘谨。少年成名的军中虎将,眉眼间却从没有一丝骄矜得意,总是冷着张脸,神色寡淡,眸光有种超乎寻常的内敛冷静。
方义武想了想,往门口努努下巴,“诶,你先去外面待着。”
秦峥没任何反应,脸色冷淡,转身出去了。
何刚的声音继续从扩音器里传出,狐疑:“我说方老弟,这事儿坦坦荡荡,有什么可让他回避的?”
方义武静默数秒,半晌,屈指敲桌面,语气低沉不悦:“老何,上回空降师问我借秦峥去训练伞兵,我一句话就给拒绝了。这回要把人借给你,你们禁毒总队可欠拂晓一个人情,大人情。”
何刚和稀泥,笑说:“咱们两个队合作本来就多,都一家人。”
“少跟我套近乎。”方义武道,“人借给你可以,但我先说明白,那小子的脾气又冷又硬,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到时候别把你气死。”
“你得了吧,秦峥还在利剑大队的时候就跟我有交情,难不成我还没你了解他?”何刚好笑,接着说:“总之你同意就行,我这儿拟个红头报军区。”
然后电话挂断。
办公室里,方义武抿唇琢磨会儿,微拧眉,音量往上拔高:“还在外头不?在就进来。”
秦峥原就没走远,话刚落,他便大步走进去,站定。
方义武掀着眼皮看他,问:“禁毒总队要借你去协助查那个跨国贩毒集团,有什么想法?”
秦峥静须臾,只冷声说了六个字:“坚决服从命令。”
“我问的是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义不容辞。”
方义武身体前倾,锐利的视线定定盯着他,问道:“为什么?”
他面无表情,眸低垂,嗓音平静而沉冷,“打击贩毒,保护国家和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这是军人的本职。没有为什么。”
屋里有几分钟的安静。
半晌,方义武叹了口气,眉心微蹙,难得换上一副平和轻缓的语气:“但愿你心里真这么想。记住,执行任务的时候绝不能掺杂个人情感,那样很容易让你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决定,这是大忌。”
方义武说话做事,一贯的风格就是简单粗暴,若非真的看重秦峥,绝不会用这种类似兄长说教的口吻和他交谈。
然而半分钟过去了,对方神色平淡,从始至终没吭声。
方义武皱眉,“跟你说话呢,哑了?问你记住没有?”
少顷,秦峥淡淡撩眼皮,看他一眼,“还有别的事儿么。”
方义武:“……”
“没我就先走了。”说完,他转过身,迈着大步离去。
大队长一时怔愣回不过神儿,半晌反应过来,被气笑,嘴里低骂:“这臭小子。”
从办公室出来,憋闷一上午的天终于不堪重负,雷声轰隆,电闪雷鸣,雨水倾盆倒下来,冲刷整座县城,整片山间田野。
秦峥站在办公大楼的屋檐下,左肩斜倚墙,脸色淡淡,掀着眼帘平静看雨。夏天的雨,再凶猛也只是刹那势头,很快便小起来,淅淅沥沥的,在天际织起透明丝幕。
他从烟盒里摸出根烟,不点着,玩儿似的咬在嘴里,右手拿打火机,指肚无意识抚摩上头的凹凸纹路。
吹过一阵带水汽的山风,枝干挺直的白杨树站在风雨中,叶子沙沙作响。
三年了,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还是要回到起点。
秦峥眯眼,举起打火机把烟点燃,抽一口,吐出,青白色的烟雾升腾上去,仿佛和雨幕融为一体。
莫名想起上中学那会儿学过的一首诗。
怎么念来着?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秦峥食指掸了下烟灰,无声失笑。
果然,跟他那小姑娘待久了,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也能矫情起来。
*
昨晚回云城到现在,余兮兮一直都没有回家,守在医院,从晚上到次日上午,看着小男孩从手术室里被推出,看着陈美珊以泪洗面,再看着麻醉药效过后,孩子醒来,小脸痛到惨白扭曲……
毕竟是小孩子,再懂事也只有六岁,剧痛从齐根截断的伤口袭向全身,小超难以忍耐,小小的身躯缩在病床上轻微发抖,眼泪不停往下流,“妈妈,妈妈我好痛……呜呜好痛……”
“乖,输了液就不疼了……”陈美珊拿手背抹眼泪,用力握紧儿子苍白柔软的小手,柔声安抚:“妈妈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男孩儿疼得整张小脸都皱成一团,努力点点头,“好……”
陈美珊哽咽了下,轻轻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大海里有只漂亮的小美人鱼……”
“……妈妈,怎么这么痛……”小超抽泣着打断她,红肿的大眼睛顺着白色被单往下看,自己的左腿位置,被单空荡荡地塌下,他感到诧异而惊恐,惶惶道:“妈妈,我的左腿为什么不见了呢……”
“……”陈美珊一时语塞,心中酸楚翻涌,半晌才说:“乖,先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好不好?”
孩子泪蒙蒙的大眼望着她,忽然很认真地问:“妈妈,老师说壁虎的尾巴没了可以长出来,我的腿是不是也可以呢?”
“……”
余兮兮安静坐在一边儿,眼微红,起身悄无声息走出了病房。
现在将近中午,走廊上人很多,医生,护士,病患,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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