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沉得简直像到了世界末日。这些年来她跟着许佑恬也见过陆一宸很多次,但从来见过他这般憔悴,所有的英气和锐利霎时间全部收了起来,眉宇间的细纹顿时显得苍老了几岁。
谭音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算是许佑恬亲生哥哥都不能那么疼她吧。
“他巴不得我死了呢,他本来脾气就不好,根本不关我的事。”许佑恬连翻个白眼都费力,又过了一阵,声调恹恹地嘟囔:“比起被他教训,我真宁愿死了算了。”
“呸呸呸,真不吉利。”谭音嫌恶地看着她:“刚醒废话就这么多,你是疼得还不够!”
“谭大姐,谭大婶,谭姑奶奶……您别教训我了成吗?我耳朵挺疼的。”她用尽了力气,声音还是那么小。估计是药效还没过去,许佑恬脑子嗡嗡地响,像粘了一坨糨糊。她一边不可思议地回忆着车祸那时的惊心动魄,心脏抽了好几下,好像到现在还能感觉到当时那种钻心的疼,还有寒意从脚脖子处一寸寸爬上来。她还在一边想着陆一宸和卫斌扬这俩名字。卫斌扬应该没什么事,只是她把人家车撞了,着实过意不去。
还有,按理说陆一宸应该不顾她死活了吧,怎么听谭音这话不太对劲?
“哟,知道贫啦?那是真没事了……还有点疼是正常的,脑震荡后遗症吧。你还真行,多少年没开车了也不系安全带,没飞出去只是撞了脑袋你就赶紧烧高香吧。”谭音放心地接过她的水杯往桌面上一放,周围堆满了各种人送来的花篮,但陆一宸很不喜欢,叫人扔出去一大堆。其实谭音也能理解,搞得跟入殓一样,难怪他脸色那么差。
许佑恬闭着眼睛思索了会,百分之百地自信能猜到陆一宸的想法,他那人死要面子,还有着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的超强责任心。万一她这遭真去了鬼门关并且一去不回头,陆一宸在她父亲许胜尧那怎么交待,他的完美形象可不就得毁了?还有他身边那群猪朋狗友也必定会觉得他办事不利,连个人都看不住。按陆一宸那种什么都要高人一等高高在上的脾气,定然不会容许生命里出现这样的污点。
她想着想着似乎又有睡意涌上头顶,旁边谭音还在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都被她当成了催眠曲。
再一觉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全黑了。许佑恬感觉全身瘫软得不成样子,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一个人都没有,她眼见对面敞着门的洗手间,挣扎着坐起来,听见自己身体内的骨骼咯噔咯噔地响。
她先把右腿移下床,眼睛四处寻着有没有可以支撑平衡的地方,可她刚要站起来,打着石膏的右手一沉,许佑恬立马失了平衡,扑通一下整个人都跌在了地上,就跟小时候睡觉从床上滚掉在了地上一样,疼得她龇牙咧嘴,作了个嘴型直想骂人。
要不怎么说她倒霉呢,这么落魄的时候,许佑恬愣是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步速很快,让她连爬起来的时间都没有,还皱着眉头的时候就看见一双皮鞋出现在她眼皮底下,带着他主人清贵又傲慢的气息。
许佑恬是连头都不想抬起来了,她怎么会想过,再看到陆一宸的时候,自己是这么狼狈的样子?
她平日里对别人的拿手好戏是装死,可这招对着陆一宸那是无论如何也不管用的。他只稍眉目不动地从上方冷凛地俯视她,保准不出五秒许佑恬就会头皮发麻。
现在也是一样,当她沉默地伏在地上盯着面前的事物一阵以后,终于像一帧一帧慢慢播放的电影一样,下颌缓缓上抬,眼珠子也慢慢朝上望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张棱角锋利的脸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淡,被眼帘遮了大半的瞳孔里也看不出喜怒哀乐,不过许佑恬还是能从陆一宸唇边那微微抿紧的线条看出他正在传递危险的信号,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喜欢以这种嘴角下弯的弧度来表达。
“知道醒了?”
“……废话。”这真是十足的废话,不是醒了难不成她是在梦游?许佑恬停了停才决定把他抛过来的话顶回去,理智告诉她这时不应该去拂陆一宸的逆鳞,更何况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是怎么也打不过他的。可眼前这种可恨的淡然面目就是容易让人失了理智。
陆一宸悠然缓慢地下蹲,忽视她带着抱怨的语气,目不转睛地瞥着她用左手抱着受伤的右手,眉心轻轻一蹙又很快舒展开来,轻声道:“下床要干什么?”
许佑恬傻了一下,陆一宸的口吻明明不带什么情绪,又莫名其妙地让人感觉温淡,好像他完全忘了之前他们是多么剑拔弩张地大吵过一架。他眸子里的沉静居然顿时就让许佑恬满腹的牢骚没骨气地陷了下去,连他问的问题都一时忘了答案。这不能怪她,是个人都得是这样的反应。谁见着一头老虎变身变得像只小猫似的,能不全身抖上三抖吗?
“喝水?饿了?还是要去洗手间?嗯?”
“……真没新意。”许佑恬终于回过神来,恨恨地咬着下嘴唇,狗咬吕洞宾地回话:“怎么你们对病人的问候都是一样的么?”
陆一宸的眼睫又压低几许,静了片刻,再度张口时带了几分调笑:“佑恬小姐,我难道应该问你,你是不是想去外面荡秋千?”
许佑恬被噎得不轻,每当陆一宸这样称呼自己的时候,她总能深深感受到他语意里的嘲讽。再搭配那副悠哉的看好戏的表情,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丑态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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