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铺面后面的院子里,小胡蝶沏茶倒水,杯中的茶叶还漂浮着的时候,柳训轩的笑声就进了门。他已经不请自来,也不用来福引领直接就到了后院。后院有一颗白玉兰,光滑的树干一直挺立出院墙,树上还落着很多果子,已经有很多开裂了。柳训轩的手一扶着树干,就有几个掉下来。
“侬来了?”小胡蝶轻声地说。茗纾却一把拽到自己身边,笑着说:“渴了吧?这是姐姐刚沏好的茶。”茗纾把茶递给柳训轩,紧挨着茗烟坐着,眼睛却一直看着柳训轩。
柳训轩的丹凤眼瞄了一下小胡蝶,才很遗憾地说:“昨天的舞会真好,在上海滩有这样的舞会我还是想不到的。如果中国人早就这样开放自己,何苦遭受那样的蹂躏。”
留过洋的人多少都有些感慨,小胡蝶不懂,茗纾和茗烟也不懂,她们很少接触社会,看着报纸上的各种言论也分不清谁对谁错。
“现在放开了就好吗?”小胡蝶轻轻地问。柳训轩却回答不上来。有了洋人,有了舞会,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东西进来了,自己还从洋人那里学了医术,可是现在真的就好吗?
柳训轩的这口茶在嘴里转了半天还是想不出准确的答案。国民政府的时候,自己留洋,回来就变成了汪精卫政府,蒋介石和汪精卫哪一个好,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知道现在更乱了,父亲的外科越来越吃香,青霉素越来越紧俏,自己的诊所门口的陌生人越来越多。
茗纾没有心思考虑这些问题,用手拿了一颗话梅放在嘴里,咬一口就开始吸溜,还笑着说:“柳训轩,这次你可成了我们学校的名人了,看看有多少姑娘的眼睛盯着你,我真后悔带你去。”茗纾虽然有些大剌剌,说完之后多少显出少女的羞涩。
“侬后悔什么?”茗烟轻声地说了一句,就低着头吃瓜子。
“后悔……”后悔什么?难道让一个女孩子说出自己的心事?小胡蝶一眼就看出茗纾的那点小九九,笑着又给她沏了一杯茶,坐下来说:“茗纾,是不是感觉喜欢上一个人了?”
“谁喜欢一个人了?”一个有些酸意的笑声就进来了,茗纾一看就跑上前去挽着胳膊,嗲声嗲气地说:“爸爸,姐姐欺负我。”
“谁欺负我宝贝女儿了?”汪德全笑呵呵的走到桌子前,柳训轩赶忙站起来叫伯父,汪德全拉着柳训轩的手说:“训轩,没想到你在这里,我说最近一段时间我的女儿怎么总是不着家,买的绸缎都可以开绸缎庄了,哈哈……”茗纾一跺脚白了父亲一眼,装作生气的样子,气鼓鼓坐在椅子上。
“茗纾,我可不敢欺负你。”小胡蝶按着茗纾的肩膀,在茗纾的耳边私语了几句,茗纾立刻就笑了,拉着茗烟的手说:“爸爸,我还不是给妹妹看病,要不才不出来呢。”
茗烟一直站着,叫爸爸的声音也小,汪德全不管茗纾胡闹,坐下来看着自己这个最宝贝的女儿,笑着说:“训轩呀,要感谢侬,茗烟的气色好多了。”
小胡蝶一直站着。汪德全的到来让她很尴尬。她早就习惯了来了客人就站在身边的生活,那时她展露着自己最迷人的微笑,眼睛含着无限风情的秋水,酒窝里也储备着时刻被亲的情感。她从来没有想到这种情感是什么,客人喜欢,她就高兴。她任何时候都是汪德全离开自己的房门才把那风情卸下来。
汪德全最喜欢的就是小胡蝶的小酒窝,舌头在上面已经不知道亲过多少次了,总是没够,还经常让她把脸平放着,还要微笑,倒上些许黄酒,再放上话梅,就像饮酒一样,一点点吸到口中。
这种情调已经好久没做了,汪德全看着小胡蝶微笑的脸上的酒窝又想起来,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还有自己的一双儿女,赶紧收回目光,却看见柳训轩的眼神正和自己一个方向。
看着爸爸来了,茗纾也肃静了许多,茗烟只是静静地坐着,柳训轩的话也少了,舞会的话题也结束了。但茗纾却受不了这种肃静,立刻就站起来给汪德全讲舞会上的事情。
“爸爸,下个礼拜你也参加我们学校的舞会,太热闹了。昨天训轩也去了,伊的舞跳得真好,阿拉学校的女孩子眼睛都不用了。阿拉一起跳了三支曲子,还有几个小赤佬不忿,可是也太远开八只脚(差远了),训轩的华尔兹跳得真好,我都有些晕了。”茗纾的吴音就如城隍庙的开始锣鼓,七七八八就把藏不住的话全讲了。茗烟就浅笑着,汪德全抓着女儿的手说:“茗烟,你呢?”
茗烟腼腆的一笑,柳训轩忽然发现这个小女孩竟有了羞涩。自己在舞会上和她跳过舞,虽然只是一曲,但是感觉这个和姐姐性格截然相反的女孩子的心思就如名字一样,似烟一样飘荡,眼神看着自己却又飘向远处,瞬间又从远处回来。他知道茗纾喜欢自己,但柳训轩不喜欢这个有些冒失的女孩子,男孩子的性格让他反感,他还是喜欢小胡蝶的自然样子。
小胡蝶到底有什么好呢?他说不上来,如果论漂亮,茗烟属于那种深水幽荷,小胡蝶却是眼前这棵玉兰早春的花,茗纾稍微丰满些,也爽朗,就如上海滩上梧桐树枝头的花,开得很大,谢的很快,但是落在地上也很显眼,只不过香气就少些。
茗烟和小胡蝶都是属于禁得住品的女孩子,尤其是小胡蝶,从偶尔紧蹙的眉头露出的淡淡的愁思让柳训轩着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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