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昊天说着痛哭起来。任何言语安慰都是多余的,画未只能说:“哭吧,我陪着你。”
画未从来没见过陆昊天哭。
他哭得像个孩子。
画未也哭了。
他是她那么重要的人,可她不能爱他,也没法帮他,她听着他伤心痛哭,却无能为力。
他说:“从前,总以为那些会生病的、去世的,只是别人的亲人。我的亲人只会渐渐衰老,没想到……”
画未想,如果有一天,她的爸爸也离开,她将会怎么样?她不敢想。
画未再次接到陆昊天的电话时,陆昊天已经成了工厂的接班人。
他说:“工厂背负了大量债务,如果我不接管,它只能破产,如果它破产,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怕什么都没有,但工厂是我爸爸一辈子的心血,他是为了挽救工厂才累死的……”
说起他爸爸,陆昊天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深秋的晚风从窗口吹进来,带着辛凉的落叶气息。
青春时光里,总有一些风不像晚风这么温柔,也不像春风那么美丽,它们像一场大风暴,肆虐地向青春袭来,没有任何人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只能等待它过去。
圣诞节,画未收到魏泽川寄来的礼物——一块用牦牛牙齿磨成的挂坠,挂坠里刻着一个神秘的符号。
魏泽川说,牦牛牙齿是他在高原上捡来的,符号是他用刀子刻上去的,是藏语“我爱你”。藏族人说,牦牛是高原神灵庇佑的动物,用它的牙齿做的首饰,也有庇佑祝福的作用。
魏泽川已经细心地在挂坠上打了小孔,画未用一根红丝线将它穿起来,挂在脖子上。
当她想念,当她惶恐,当她疲惫,当她想哭时,她就摸摸它,她能感觉到一股温柔力量将她包围,无论她的心多么不安,也能平静下来。
画未一直牵挂着陆昊天,寒假第二天,她回到锦城后,连家都没有回,直接去看他。
她事先没有告诉他,她估计他在他家的工厂里。那是一个在地方上小有名气的家具厂。画未从网上搜索到具体地址,从火车站过去,需要换乘两次公交车。
画未在午后到达。
家具厂很大,有车间、宿舍、办公楼、绿化带。她不知道陆昊天会在哪里。她向工人打听,工人说:“你找陆总啊?这时候他多半在最后面的车间里。”
“陆总……”画未默念了一遍,好别扭的感觉。
她往最后面的车间走去。
那是一间宽阔的半敞式的车间,堆放着一根根的原木,整个车间散发出浓重的木头气味。陆昊天正坐在一堆木头中间,身旁和膝盖上堆满图纸,他正埋头写写画画,十分专注,直到画未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他才有所觉察。
他抬头看见是画未,眼里的惊喜如闪电绽放,他飞一般地站起来。“画未!”他惊呼。
他瘦了,面容憔悴,但双眼炯炯有神。他完全褪去了青葱的稚气,变得沉稳大气,生活的艰难已经将他磨炼成一个逐渐成熟的男人。
画未瞬间感慨,她用调侃的语气喊他:“陆总。”
陆昊天笑起来。
仓库外有一片小花园,他们坐在花台上说话。
他说:“刚开始很难接受,到现在也不愿意相信他离开了。有时我忙着忙着,就感觉到他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
他说着,抬头看向空中。
“嗯,他一直在看着你。”画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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