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俜见他面色晦暗,薄唇紧抿,目光沉得如夜色中的水,半晌没有说话。上前抓住他的手,忧心忡忡问:“到底怎么了?”
苏冥抬头看着她,又是过了良久,才哑声开口:“我们得快点走了。”声音低沉得好像浑身没了力气。
“嗯?”伶俜没反应过来他说得是什么。
苏冥又道:“快点离开京城。”
伶俜当然也想离开,但至少也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和他在一起离开。这么些年,两人明明是正经夫妻,却要偷偷摸摸。她过够了这样的日子,她想他也是一样的。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急切,她奇怪问:“为什么忽然这样说?”
苏冥靠在车厢壁上,单手捂住眼睛,身上的力气,似乎在这一刻都消失殆尽,许久才如鲠在喉一般开口:“谨言要的不仅是我帮他清算阻碍他当政的势利,也不仅仅是那张九州堪舆图。”他已经很久没叫过宋铭的小字,如今忽然就想这样叫他,好让他觉得当年那个在寺庙里缠着他的男孩,并没有走得太远。
伶俜看他这般模样,知道发生了大事,忧心地紧紧攥住握着的他那只手:“他还要什么?”
苏冥放开捂住眼睛的手,面带痛色地看着她,良久才冒出一个字:“你。”他声音哽了一下,伸手抚摸她的脸,又补充了一句,“他还要你。”
伶俜怔了下才反应过来,顿时面色大骇,却是完全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他和叶罗儿……”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因为她想起刚刚他去和叶罗儿说了话。
苏冥叹了口气道:“我以前太相信他,自以为很了解他,从来没怀疑过他的任何动机。甚至他让你进宫,我也只是怕你在里头受委屈,并没有怀疑他。直到前段时日,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他因为你把太后太妃撵去沁园,后宫只剩你一个人,又跟你去田庄看祖母,我才觉得不对劲。这几日听说谢九去了雅风园,才猛得想起叶罗儿。我应该早点跟他求证的。”
伶俜还是有些从这震惊的消息中不能回神:“他和叶罗儿没有那层关系么?”
苏冥苦笑摇头:“他应该从来就没有龙阳之好。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再确切点,不过是掩我们耳目罢了。”
伶俜皱了皱眉,还是不太相信这个事实:“可我并没有感觉他对我有不同寻常的心思啊?
苏冥默了片刻,抓住她的手,直直看着她:“十一,你相信我吗?”
伶俜点头:“当然相信。”
苏冥微微笑了笑:“不管怎样,你不用担心,他现在还有求于我,不会动你。这也是他为何欺骗我们的缘故。我们依旧装作什么都不知,叶罗儿是聪明人,我和他说这些,恐怕也猜到了几分。他已经答应我不会告诉宋铭我为这事去找过他。”
伶俜点头,眉心微微蹙起,脑子里浮现宋铭那些嬉皮笑脸半邪气半无邪的神情,虽然她从来看不出他对自己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心思,但他相信苏冥。他和宋铭相识于总角之年,他对他的了解,一定比所有人都多。她之前还对宋铭颇为感激,但现在细想来,也许那些看似不经意的示好,不过是温水煮蛙的方式,让她对他产生好感,然后在潜移默化习惯他。
他比宋玥的手段高了不知多少。
她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入了他的青眼,但若真是如此,她对这人除了咬牙切齿恨之入骨,便再无其他。明知道她是兄弟的妻子,明知道她和苏冥情意笃定,却还要存着龌蹉的心思,这种人简直是连qín_shòu都不如。但现在并不是恨宋铭的时候,她想了想开口:“如果真是这样,他会不会对你不利?”
苏冥笑了笑:“你放心,我手中有筹码,他不会对我怎样。”虽然是笑着,但脸上还是有隐隐的痛色。
伶俜想起上辈子两人最终拔剑相向,那时不是因为自己,至于是甚么原因已经不重要,总归两人到底都会决裂。而这辈子,罅隙已然开始。她看着苏冥沉郁的表情,虽然他甚么都没说,但她能感受到他心中的痛苦。她上前凑上在他额头吻了吻:“不管别人怎样,我都一直在你身边。”
母亲早逝,父亲差点将他置于死地,浴火重生,却又要面对至交好友的欺骗背叛。她已经想不出他的人生还要经历怎么的坎坷?
苏冥眼眶微微发热,如果说之前面对父亲的所作所为,只是愤怒的话,如今知道宋铭的打算,却是充满了心灰意冷的无力感。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也只有你了!”
伶俜笑了笑:“也不是呢,以后我们还有孩子,生个五六个,每天围着你打转,好不好?”
这样安抚的话语,总算让苏冥恢复了一些力气,命运弄人,但总还有期望。他不敢想象,如果这辈子没有遇到她,没有得到她的喜欢,他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他笑着点头:“好。”
两人互相安慰了一番,那压在心头的乌云才稍稍散去。伶俜回到皇宫,到了傍晚用晚膳时,几日未见的宋铭,终于出现。他一进屋子,不等伶俜行礼,已经先挥手免礼,然后笑着凑到小桌几前,看到那上面的几样小菜,笑道:“这两日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今儿恰好赶得是时候。”
他仍旧是笑靥如花,一派的无邪模样。从前伶俜对着这样的他,只觉得放松,让她少了在深宫的压抑。但此时看着却另有一番滋味,总觉得撕开那笑容,便会露出骇人的獠牙。她没忘记苏冥的叮嘱,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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