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斩是陪完妻子才过来的,嗯了声,示意儿子坐下,然后才将面前的书信推过去,盯着儿子问起正事,“你四弟不告而别外出游历了,这是他留下来的信,听说他出发前见过你,你可知道他为何走得这么急?”
陆嵘听了,脸上并无任何意外,在陆斩微变的注视下,他捡起信纸,淡淡扫过一遍,放下,垂眸道:“知道,因为是我赶他走的,我要他这辈子都不许再回京城,四弟答应了。”说完了,抬起眼帘,平静地与父亲对视。
陆斩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儿子的气势震慑住了。
什么样的人最危险?不是那种拿着刀剑张牙舞爪扬言要杀死你的,而是面上云淡风轻心里早已运筹帷幄的人。前者好比猴子,各种上蹿下跳,其实没什么真本事,后者则似草丛里突然现身的狼,一动不动地盯着你,看似老实,却随时可能会冲过来,一击致命。
陆斩最欣赏后者,如果今天他与儿子谈论的不是他另一个儿子,陆斩会非常满意儿子现在的态度,敢作敢当,无所畏惧。说实话,在得知儿子眼疾恢复后,陆斩狂喜过后,又十分地担心。他怕儿子被那十几年的黑暗磨灭了斗志,怕儿子眼睛好了却一事无成,可现在,感受着儿子身上无形的锐气,陆斩再无忧虑,只有骄傲。
这才是他儿子该有的气度!
但儿子再优秀,也必须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
“为什么?”陆斩不怒而威。
陆嵘移开视线,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父亲,三月初,我忽然看到了一丝光亮,只是很短暂的一瞬,我怕最后白欢喜一场,便没有声张,单独去见邹先生。得知可以痊愈后,我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就继续瞒着,连阿暖娘都没有告诉,只有大丫鬟墨竹发现了蛛丝马迹。就在昨天,墨竹在我的饮食里动了手脚,我尝出不对,请人来查,发现墨竹下的药会让我再次失明。我亲自审问墨竹,墨竹承受不住重刑,最后招认,她是受四弟指使,要加害于我。”
陆斩动了动嘴唇,陆嵘知道他要问什么,继续道:“父亲可能不信,但我信,因为当初我与二哥、四弟一起出门游玩,便是四弟绊了我一脚,害我落下山坡双目失明。但我那时以为四弟是无心,所以四弟怕父亲责罚,偷偷求我别说出他,我变答应了,却没想到……
我想了一晚,想不到四弟害我的理由,早上我叫他过来当面对质。四弟都认了,他说他看不得我处处比他好,看不得父亲总是夸我,过去是,现在也是,他怕我眼睛恢复后,他会再次成为我们兄弟里最没出息的一个。
父亲,四弟求我别告诉您,我做不到,但与其让父亲罚四弟一次,罚完四弟还会常常出现在我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用姨娘的条件收买我身边的丫鬟唆使丫鬟害我,我更希望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他。
四弟离开前,作为交换,亲手杀了墨竹这个人证。我说的这些,父亲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只想告诉父亲,身为兄长,我对四弟已经仁至义尽,如果父亲非要寻四弟回来,那我可能克制不了对他的怨愤,与他一样,做出手足相残之事。”
他必须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又不能牵扯到妻子,思来想去,只想到这套说辞,至于当年他究竟是怎么摔下去的,陆嵘真的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他从昏迷中醒来,浑身都疼,只知道他再也看不见了。
陆斩也想到了当年。
老四嫉妒兄长吗?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男娃偷偷用阴鸷眼神瞪兄长的模样,陆斩胸口如遭重击。他一直都知道老四羡慕兄长聪明,羡慕兄长能得到父亲的夸赞,但他没有放在心上,他以为小孩子都这样,长大了就懂事了。老三出事了,陆斩怀疑过原配留下来的老二,唯独没有想过老四小小年纪会有那么歹毒的心思。
兄长仁义,怕弟弟受罚没有供出他,弟弟倒好,非但没有愧疚之心,反而还想再害兄长!
他陆斩没有如此不仁不义的儿子!
“他去哪了?”陆斩沉声问,老三还是太仁厚,这样的孽障,不打断一条腿不足以泄他的愤!十四年啊,他的老三本可以凭借天分才学直步青云,却因为一个歹毒弟弟荒废了十四年的大好光阴,这是老天爷开恩,让老三眼睛好了,否则老三岂不是要瞎一辈子,袒护一个小人一辈子?
儿子心胸宽广,陆斩胸口憋屈,必须出了这口气!打完老四一条腿,再将他逐出家门,让他身败名裂,让他知道残害手足的下场!至于老三说的是不是真的,老四人都走了,自己走的,还能有假不成?
父亲信他,陆嵘松了口气,略显疲惫地劝道:“算了吧,父亲,母亲、阿暖她娘都怀着身孕,得知此事定会动肝火,为了四弟不值得,左右我平安无事,过去的就过去吧,况且四弟这一走,再无缘仕途,也算受到了惩罚。”
想到后院单纯到犯傻的妻子,陆斩犹豫起来。妻子年纪大了,郎中再三交待养胎期间必须万事小心,一旦他告诉妻子,妻子一心疼一生气……
陆斩不敢冒险。
看着对面受了大委屈的儿子,陆斩叹道:“那就便宜他一次了,不过他胆敢回来,为父必定替你做主。”
陆嵘没再客气,点点头。
一刻钟后,陆嵘再次回到了自家庭院。
陆明玉还在陪母亲等着,见父亲安然无恙地回来,神色轻松,便知道祖父那关是过去了,不禁跑过去扑到父亲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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