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人作者:那耘
赝人第9章
在腿发抖、大脑热烘烘那会儿,梁宝曾下过决心,要接过扁担,挂上一对大土篮即使肩膀压成发面馒头也不下火线。根据以往对他的了解,咱们很难相信他会真的这么愣干。但是实际上,梁宝却真的干了两三天。虽然他拴的只是一般的土篮,也不是从早挑到晚,但他肩膀头还是肿了起来。晚上,他脱下衣裳,心疼地左顾右看两个肩头。它们明显鼓了起来,红肿,还设起泡,也没磨破,手指摁上去,火辣辣的疼。梁宝想,起自己这几天尿黄尿了,大便也不规律,时干时稀,每次便后他都要瞅上半天,看看是否有血。在三尺来高的临时茅坑里蹲上半天,是一种缓兵之计,可以趁机歇一会儿,并且抽上一支卷烟。小便就不行了。大坝上人山人海,大坝两边一马平川,根本没个遮拦、男人转过身便尿。妇女也很勇敢,走出人群十几步,解开裤子,蹲下就尿。除解手外,梁宝还用抽烟、修理土篮其实没毛病、调整土篮系绳和肩膀的距离、向各级领导提合理化建议、和装筐的短时间交换等手段保护自己的肩膀,但它们还是肿了起来。它们红润鲜艳,充满生气,象两朵快要开发的大红花。梁宝想,再千下去,非残废了不可,这不是玩命吗当然不是。只有想要出名的人才玩命。张驴肩膀头挨过上篮吗,当然没有。他东窜西跳,用三寸不烂之舌鼓动人们加油干,他自儿个可不干。别的当头的也东遛遛西遛逛,一会儿插小红旗,一会儿检查质量,一会儿批评,一会儿表扬。钱方和卫东比着,看谁的土篮大,谁装得满。梁宝想,我啥时和她俩一样傻了累出病来还不是自个儿兜着
年轻时出力过猛,老来损寿,弄得不好,生孩子不长屁股眼儿。这是老爹说的。
张驴儿说:“明个儿记者到坝上来,市里省里的都有。你得咬咬牙了。”梁宝问得咬多长时间牙,张驴儿说记者呆多久你就得挑步久大土篮。
大舌头说:“这二付是特意给你预备的,比钱方卫东她们的大。”
梁宝说他受不了。张驴儿说:“这是政治任务。你不干,我们没法向上边交待。”
记者们并没过分难为梁宝的肩膀头。当时全省农村都在挖沟、修坝;把旱田变成水田,再把水田改成旱田;把平地修成梯用,再把梯田弄成平地。总之,大地就象褥子一样折来叠去。记者对这些大场面早已司空服一他们只是让梁宝按要求摆了若干个姿势。梁宝配合得很耐心、开始,梁宝挑起一大挑土,竭力想把你累趴下了。
我是来写你的,可不是来折磨你的。你只要挑起来就行,走不走无所谓,不走更好。
“梁宝按他的要求,前前后后做了三十五次姿势。其中十五次是刚要起担的,另外二十次是奔走中的姿势。梁宝倒是一步没走,他自己对这一点很满意。但记者还是把他折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觉得省报记者技术不怎过硬。
采访实录地点:张庄指挥部男记者:你插队几年了
梁宝:三年。
女记者:想家吗
梁宝:不想。
男记者:三年里你回过几趟家
梁宝:一趟。
女记者:你为什么不想家
梁宝:我回过一趟家,叫我爹撵了回来。他嫌我吃他的猪蹄子,喝他的酒。他骂我狗食钵子,白吃饱。他还把好吃的藏了起来。我饿急眼了,却找不着吃的,一气之下大年三十赶回来了,再就没回去过。
男记者:在采访本上写道:三年中国家一次。春节,父敲警钟。阶级敌人搞破坏,节日尤甚,忙赶回,阻止一次地主纵火行为。个别领导支持迷信活动,被其批评。利用节日,挨家逐户宣传路线。
女记者:在采访本上写道:三年只回一次。父高干,从严教子,不让儿贪恋安乐窝。悔悟。提高觉悟。从此不回。年三十赶回,为贫农老大妈做好事。
男记者:你父亲是高干吗
梁宝:有人说是。我看不是。实话说,他一直是个烧锅炉的。
女记者:在采访本上写道:谦虚。不以高干子女自居。普通老百姓。与群众同甘共苦。打成一片。
男记者:在采访本上写道:有些高干搞特权。反对。反修防修高度。鄙夷享受。以苦为乐,为荣。
女记者;你是党员吗
梁宝:咱大前儿个才发展的。来不及了,连申请书都没写。
男记者:在采访本上写道:阶级敌人反攻倒算。站第一线,火线入党。坚决击退。捍卫。浪尖上。考验的时刻。
女记者。写道:轻伤不下火线。久经考验。昏迷三次。昏迷中喊道。突击入党。行动就是申请书。第一次党费。
男记者:你和人吵过架吗梁宝:咱这人心不坏,但嘴不好。有句话叫做撅嘴骡子卖了驴价钱贱在这张嘴上,就是说咱的。点里点外,男女老少,谁都和咱吵。但咱和谁都没翻过脸。
女记者:写道:苦口婆心。帮助落后群众。给本点外的人熬药。问寒问暖。
平易近人。男女老少,都当知心人。
男记者:写道:斗争哲学。本点斗。外点也斗。男女老少都斗。平进。不斗退。笑面虎。笑里藏刀。革命两手。对付反革命两手。
女记者:你下井捞过东西吗
梁宝:有一回我去井沿挑水,看见井里有一只鸭子直扑腾。这家伙把都拉井里去了。是李二懒家的。他闺女咋咋呼呼,不敢下去。我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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