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宸被气得不复往日沉稳,大声嘶吼:“跑就跑了!还磨磨蹭蹭什么!快去请大夫!”
房中闹哄哄一团,叶宸自顾不暇,收拾起烂摊子,门外突然又传来护卫支支吾吾的声音:“大,大统领,这,这个真的不好了——”
叶宸快哭了:“又哪里不好了?”
“上都传来的紧急飞鸽传书,说是要世子即刻动身回去。”护卫被叶宸发怒一吼,连声音都微微颤颤的。
“世子都受伤了,动都动不了,回信过去那边,说暂时回不去了。” 叶宸风风火火下了命令,紧接着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等等,是,是谁发来的信函?”
“是王爷亲自下的命令。”
“这——”
旁边一直冷眼旁观的叶安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叶宸:“……”妈的。
“不用回信了,收拾好一切,叶安去准备马匹粮食,我们半个时辰后出发。”一道沉稳清冷的吩咐在兵荒马乱的房中响起,众护卫霎时安静。
室中原本应当熟睡的人坐起身来,长发散落,形容萎顿,眼神却清明一片,哪里像是有过沉睡的样子?
众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纷纷按照叶轻吩咐下去行事。
叶宸一脸欲语还休,叶轻却是当作视而不见,径自下了床,自行穿衣,一脸波澜不惊。
叶宸再也受不了,砰地一下跪倒在地:“小人方才对沈道长无礼,小人该死。”
叶轻也冷笑了一声,声音倒是与方才叶安那声极其相似。他道:“你是我父王的人,我无权责罚。只是,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你心中应该有数。老老实实做好你份内之事就可以,若是再发生今日这种情况,你该知道的,你与我父王的交情还没有深厚到使你能以下犯上的地步。”
他又补充道,“天家最忌讳的,莫过于妄测上意。”
☆、第 15 章
叶轻表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心里却是十分恼怒的。他在密林中重新见到对方那一眼,恍若隔世,一种失而复得的愉悦感油然充盈胸膛,长久以来的疲倦感袭来,他想,生死都无所谓了,就这么躺在对方怀里吧,汲取这可遇不可求的温暖。
他在倒下的瞬间是没有意识的,等到在路上醒来发现自己被一人背着,心里既是欢喜又是贪恋,电光石火之间,竟然鬼使神差般想起一个念头,只希望这条路越长越好,最好直至天荒地老。于是他不肯醒来,不肯面对现实中那人若即若离的态度,一想到醒来后两人又回复到那种形同陌路的关系,叶轻不自觉地把手搂得更紧。
他眷恋着那人的体味,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小心思。
可惜漫漫长路,终有尽头,梦再美,亦不得不醒。
叶轻身心俱疲,在听到对方坚持说要离开那一瞬,他的心里先是一阵空荡荡,然后竟是出乎意料的释然,既然是他逼得太紧了,那就先休息吧,给彼此一点空间,对方说得对,“人与人的关系千奇百怪,做不成情人,便不见得彼此的感情便会疏离暗淡”。
可是心里,却犹然带着不甘、怨恨。
……
凌涯子穿着自己的旧道袍,垂头丧气走了回去,夕阳降下余晖,湖面波光粼粼,湖边柳枝摇曳,一派安详宁静。
他的心里却一点都静不下来。
死亡的y-in影笼罩而下,气血一阵翻涌,他的脚步缓了下来,耳边不断传来尖鸣,好像有人在他耳边哭丧似的,一声重比一声的哀啼,死气沉沉,震得他几欲站立不住,目光开始变得涣散。如果有人站在身边,一定能够察觉出来,那种眼神不是瞎了眼,而是一种近似死亡濒临的丧气,用一种词语来形容就是——行将就木,气若游丝。
他其实并非毫发无伤,叶轻自逃出至密林用了多久,他便与密道中那名杀手对战多长时间,那名杀手的实力远远超过一般杀手,纵然是以前鼎盛时期的他,亦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何况如今——身残年老,江河日下。
他自嘲一笑,拖着残躯走到湖边柳枝旁坐下,静静等待着体内那股不适感逐渐消散。
……
持着一支火把与三尺青锋交战,纵然场面十分可笑,对手始终严阵以待,不敢轻敌,他亦是如此。
黑暗中,极致的体力对决,极致的战意爆发,为战而生,至死方休,呼吸越来越浑浊,体力消耗越来越快,阒然无声中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带着惋惜。
“身法、内力皆为一绝,却连剑都拿不好,可惜了……你的实力本不该如此……为何要自残呢……”
……
大醉三千梦浮生,只为了忘却不堪忍受的阑珊愁意,醉意朦胧之中,人世间的爱恨情仇都随之抛在脑后,明明五感尽失,却仍是听到师兄温柔的声音响起,清清楚楚,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师弟,猛虎在旁,终究是心腹大患,休怪掌门无情,他也是为了整个门派着想,”
“……你,好自为之吧。”
……
好像过了很多年,又好像一直停留在原地,眼前y-in霾突然散去,一张脸笑靥如花,把满山的桃花春色都比了下去,一道稚嫩的少年嗓音带着缠绵爱意,
“我不管什么天道伦常,什么师徒有别,我只知道,我爱慕师尊,想与师尊结琴瑟之好,朝朝暮暮、不离不弃,这便是我的天,我的道!”
“我心悦一人,自小便仰慕于他,那人却始终避我如洪水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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