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半垂眸,敛气屏神的坐在人群中间,他非常好奇这场闹剧会如何开始,又会如何收场。
——难道陛下和这位陆大人重新交好,就是为了今日再铡一番这些臣子的逆骨吗?
伍文定,李承勋,两个御史都跟机关枪似的架好了,上来就准备开始喷。
这两位都是武将出身,不光身上有功绩,怼起人来也都是一流的啊。
虞璁静静的扫视了一圈,眼神毫不退避的一个个看了过去。
在这一刻里,他的威压突然无形的展开,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都来了。
杨一清王守仁这样的老油子,世界观不是非黑即白的,定然不可能站起来带头。
那么……其他的人,也都无足畏惧了。
“开始吧。”虞璁缓缓坐了下来,把玩着那块惊堂木道:“你们有什么想说的,都一个个来吧。”
那长得跟猪刚鬣似的李承勋猛地举起手来,在得到点头示意之后站了起来,声音洪亮如钟:“皇上——海禁可断然不可!”
“祖宗们禁了多少年的东南海贸,就是为了稳定局势,定住国家!”
好像一个个来太慢了?
虞璁想了想,又开口道:“不如这样,先给你们半柱香的功夫,想说什么说什么——只要朕听得见。”
下一秒,他的对座站起来一个老臣,一脸的痛心疾首:“皇上若是执意开海关,老臣今晚就死在这也不足为惜!”
“陛下,出海远贸劳民伤财,如今百废待兴,万万不可啊!”
“这先祖有遗训……”
一个个声音争先恐后的响了起来,生怕被谁的声音压了过去。
虞璁双手交叉听了许久,忽然开口道:“这一个一个的,给了你们一下午的时间,就只知道跟朕说这些东西?”
刚才还越来越高的声势截然而止,所有人都愣愣的看向他。
“当初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带回来了多少白银黄金,低价囤积了多少苏麻离青石,交易了多少苏木沉香,在座的各位恐怕都不曾查阅过吧?”
“舰队中六十三艘宝船耗费几许,总造价到底有几十万两,有一位大人纡尊降贵的去问过吗?”
“‘——欲国家富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取之于海,危险亦来自于海。……一旦他国之君夺得南洋,华夏危矣。’”皇帝抬起头来,笑的轻蔑而又冰冷:“这也是先人古语,怎没听见有谁引用过?”
“朕给你们一下午的时间,不盘逻辑,不思虑得失,现在都跟泼妇骂街似的,谁嗓门高谁就有理?”他的指节不紧不慢的敲着桌面,语气寒意森森:“李大人,你刚才说,这海贸劳民伤财,是吧?”
被点名的李大人本能地想要往人群里缩,此刻立马就怂了,只唯唯诺诺道:“臣……”
“朕问你,伤财与否,手上有数据比对吗?”
“一个个说祖宗曰前朝能臣曰,你们真的在乎这件事的对错,连最基本的得失都不计算的吗?”虞璁缓缓站了起来,y-in影无声的蔓延:“还是说在座满堂文武,连个识数的都没有?!”
“黄大人说朕不从就死给朕看是吧?那大可以去死好了——这天下君主的决策竟然要靠威胁才能动摇?黄大人说死就死,这衙门的事国家的事都可以甩手不管了,是这么个道理么?”皇帝冷厉了脸色,一巴掌就狠狠拍到了桌子上:“朕看你才是不忠不孝不义之人!”
杨慎眸子微睁,下意识的看了眼杨一清。
老首辅面露一分笑,依旧坐的平稳。
那黄姓老臣被吓得战战兢兢,恨不得跪下来求饶,偏偏这堂里座位拥挤,根本没有他跪下来的地方:“臣知罪——臣知罪!!”
“你们是只想争个对错,还是争个输赢?”虞璁并没有理会这个连声求饶的老臣,如同猎鹰一般的一个个看过去:“真若在乎东南局势,可有一个人查过近年的文献报告,跟朕讲讲这禁与不禁有如何区别,倭寇又是以何等猖獗的形式s_ao扰沿海一带——”
“难道禁了这海关就天下太平了吗?!!”
李承勋脸色一白,讪讪的坐了下去。
“都口口声声仁义道德,那朕问你们,”虞璁接过鹤奴捧来的簿子,直接摔在了桌子的正中间,啪的一声像是甩在了所有人的脸上:“朕问你们——仁义道德可以救饥荒洪涝吗?仁义道德可以收复河套吗?朕以仁治国,那些藩王臣子就不贪不祸乱百姓了吗?!”
这话说的颇为离经叛道,在场许多人都变了颜色,可下一秒陆炳直接抽起雪亮的刀刃来,犹如随时准备扑杀猎物的黑豹一般。
“好,都不愿意朕改革科举,都要保住这四书五经至高无上的地位,”虞璁抬手就握住陆炳的剑柄,猛地一扬亮出了绣春刀的雪刃:“你们当中有谁,靠讲学四书五经就能救济灾民,就能赶走前朝的王振刘瑾?!”
这话一出,刚才还颇有微词的一众文臣,登时晦暗了脸色。
他们都记得,都记得土木堡之变,记得宦官们轮番把持朝政,视鸿儒如草芥。
杨慎杨一清王守仁也明显想到了前朝种种荒唐的丑事,神情沉重了起来。
“区区一介不识字的太监,都能在你们头上为威作福,这就是论语教你们的?!”陆炳抬指一寸寸拂过那长刀,猛地将它掷在长桌上:“又有谁,不是靠这刀马火炮,而是靠温良恭俭让去制住鞑子,不让他们一寸寸的犯我河山!”
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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